看着两个好友聚精会神，上课听讲一样的表情，谭春燕甩甩头，好像要把那些不好的记忆甩去。回忆这几个月的经历，语调时而平和，时而苦涩。

“我刚开始去的是一个小厂，在镇里居民区，是我大嫂子他妹妹介绍进去的，她在那边打了好几年的工，很熟悉怎样做最好。她跟我说，先在小厂学好踩电动缝纫机，也就是针车，工资虽然低些，就当是交学费了，反正包吃包住的，最适合初次出来打工的人。”

“说是制衣厂，还不如说是个小作坊，总共一起三十人不到，管理的也不严，除了新进厂的打工妹，基本上就是一些四十多岁的老大姐在干，就接些大工厂分包下来的外贸订单，加工衣服，毛绒玩具一类”。

“我刚开始去，只让我在包装部剪线头，叠货，打包之类，这类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活，工资最低，每个月就两百多一点点，足足干了两个月。我嫂子妹妹要我机灵点，嘴甜点，跟踩机车的那些大姐搞好关系，送她们点零食点心，每天偷学人家踩针车缝衣服，慢慢看多了，看出了一些门道，趁着大家休息的时候试着上手，拿着一些废旧布料练习，先踩直线，慢慢踩圆角线，脚上力道控制好，轻轻踩着不重不轻，针车速度很快的，如果手上动作不快，跟针车不协调一致，很容易被针头扎到手。我手指都被扎过好几次。这样练上手了，然后老板娘叫老工人指导下，做的也像模像样的。”

顾美玲听到这，紧张的拿过谭春燕的手仔细瞧着，还好，看不出来有针眼伤，就是手摸着有些粗糙了。

谭春燕两手搓了搓，“现在看不出来伤了，我后面很小心，做熟了就不会扎手。快到元旦的时候，订单一下子就多起来，老板就让我正式上电针车了。车货多了，自然而然就熟能生巧了，那两个月天天加班，我做东西的速度都赶上了老员工了，一月份的时候掙了快四百呢。”

说到这里，谭春燕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表情倏忽丰富起来，嘴角带上了笑意。旋即又无奈的嘘了一口，有些不高兴的嘟起嘴，“唉，可惜要押一个月工资，我还有一个月零十天的工资没发，要等到年后上班时才发。”

叶蓉听的正入神，急忙追问：“为什么要押一个月工资，这不欺负人吗？”

谭春燕一时语塞，低下头，思索片刻，复又扬起脸，目光在两位好友面上流连，语气伤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广东那边大小工厂都是这样做的，老板怕我们过完年不去，或者换厂，他押一个月工资就防着打工人的，所以你们以后别受这些罪。这还不算什么，每天踩机子十五六个小时，脖子难受极了，僵硬的很，从早到晚的干活，人都像机器一样，我晚上做梦都梦见在踩电针车，一个月就发工资次日放一天假，别的日子都在厂里干活。”

“吃不惯那边的菜，菜里一点辣味都没有，寡淡寡淡的，想买点吃食，厂门都上锁的，感觉就跟犯人一样，一点都不自由。”

顾美玲安静的听了半晌，这才插嘴问：“你下班时候可以出去走走，买点东西啊。”

“下班后都累的不行，还要排队冲凉，大多数时间只想睡觉”。

“什么是冲凉啊？”叶蓉就是一个好奇宝宝，有太多的问题。

“他们那边管洗澡叫冲凉。”谭春燕解释道，“就是每天洗澡都用凉水，随便冲洗一下，所以就叫冲凉。”

叶蓉一声咋呼，“冬天也用凉水洗澡，下雪天那不冻死啦”。

“只是刚到厂里时是秋天，用凉水洗澡的，冬天没有。广东冬天不冷的，最冷的时候穿件毛线衣就可以啦，从不下雪。”

“那边属于亚热带，我们初中地理学过的，你这么快就忘啦？”顾美玲调侃叶蓉。

叶蓉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我一时没想起来嘛，给你钻了空子。”她转头对谭春燕挤挤眼睛，故作玄乎，“你知道吗，有个男同学在追求玲玲，隔几天就送好吃的，送资料，我跟着沾了不少光。”

顾美玲的俏脸瞬间浮起一抹羞涩，她站起来，去挠叶蓉咯吱窝，“叫你瞎说，叫你瞎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燕子，别听她胡说八道，没有的事情。”

谭春燕也乐了，她拦在两个同伴之间，打趣顾美玲：“我相信叶蓉说的话，你长的这么漂亮，肯定会有人追你，男同学眼睛又不瞎的。”

叶蓉且躲且笑，对着谭春燕不停的八卦，“就是有男同学追嘛，叫沈杰，高三2班的，玲玲第一天去学校报到，他就瞄上了，好殷勤的，对玲玲百依百顺，每天避开老师偷偷溜出来，只为看玲玲一眼......。”

顾美玲又羞又急，终于给她拉开谭春燕，摁住叶蓉，死命的在她腰上挠。

叶蓉咯咯笑的花枝乱颤，喘不过气来，差点笑岔气了，嘴里喊着救命，谭春燕帮着解围，三人闹成一团，嘻嘻哈哈的声音把屋顶都要掀翻了。

在隔壁看电视的顾美云和顾巧军还以为姐姐出了什么事，跑过来分别抱着叶蓉和谭春燕：“大姐姐，我们来帮你”。

“哟，哟，哟，瞧瞧巧军，生怕他姐姐吃亏，可惜我没有这样的好弟弟。”谭春燕捏着顾巧军婴儿肥的胖脸，“给我当弟弟算了，我给你压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