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望舒的发丝随着细风微微上挑,带着那生动的眉眼,在熹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整个人带上了一种难言的美感。
可惜我见多了。
林清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真是什么比不上他的歹毒心肠。
思绪间却有几分恍惚,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二人竟成了现今这副模样。
只听他坦言道:“我不会治你的罪,是我对不住你。“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缓缓说道:“那叶璧匀不过是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跳梁小丑,却能灭掉北陵王府,确实是我纵容的结果,是我对不住你。但你应当想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了。”他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他真的死了。”
是啊,那个从前金戈铁马说一不二的大将军,真的随往事去了。好似天边将星陨落,何人见了,不得发出几声感慨?
“很难在赵弓月口中听到这样一句真话了,还真是我天大的福分。”林清如是想着,随即开口说道:“帝王之术罢了,怪得了谁呢?要怪就怪我北陵王府功高盖主,要怪就怪他林成山长了一颗愚忠脑袋!”
一时间我们两个人都有些哑口无言。
听她说了这话,赵望舒顿时便明白她应当是清楚了前因后果。
他本也不准备瞒着林清。
“我本也觉得瞒不住你,毕竟你打小就比我聪明多了,只是有些事情,你从来不愿意去琢磨。但他非得让我瞒着,说不愿让你过早的伤心。”赵望舒有些无奈地说着。
对,从林清见到叶璧匀之后,她就想明白了。
我她本以为会是又一只老狐狸,但却没想到他这般没脑子。
这样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丞相,又怎么可能害得死林成山呢?
林成山手里掌握着这样的铁证,没理由不去告发叶璧匀。反倒像是特意留下来,等着死后给自己看的证据。
这般作为,他的理由是什么?
除非…他的目标不仅是叶璧匀,更是北陵王府,或者说,更是他自己。
更是她。
他根本就是有意纵容这一切,甚至用自己的死让林清去替他复仇从而为赵望舒清除障碍。
林成山作为一代名将,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不方便直接对其出手。而他也不愿意让北陵王府的门楣上蒙上灰尘。
而林清这个恶名在外的小辈恰恰最适合做这件事。既能让赵望舒的皇位坐的高枕无忧,还能让她后半辈子继续为赵望舒奔波效劳,走马一生。
“他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林清在心中不停地冷笑着,他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这样想着,她心中却又不禁多了几分悲凉。
他是一个忠臣,一个良将,一个文人墨客最为推崇的品德高尚的人。
他为了君王,为了大业可以付出一切,就是从来没想过北陵王府上下和她的余生罢了。
多么可笑啊,这样一个大英雄…他没有自我。
赵望舒深深看了林清一眼,迟疑着张口:“林叔临走前,曾嘱托我好好照顾你。”
他还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现在说这些对于林清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倒不如不说了。
看着林清有些魔怔的样子,赵望舒转身走了出去,又堪堪回头同她说了一声:“保重。万望珍重。”
十六随父杀敌七万,二十就因戾气太重而遁入空门。为了盖住林清的杀性,林成山还特意替她铸了一把刀鞘。
那刀鞘上金纹横走,通体幽黑,晦涩流纹游走其间,掩盖了纯金的锋芒。
该是盖的。
否则她今日便要出刀,直直划破这要命的云霄!
林清四五年来修身养性,时刻谨遵清鸣寺寺院墙壁上的诫训:
欲成人佛,必先使六根清净。
为表决心,当时还虔诚地在
弟子愿以古佛灵性镇我杀性。
今日细细想来,当时半点没写错。
这古佛只能镇她的杀性,半点除不了。
就像今日,它再也压不住她一样。斩霜在手底下早就鸣鸣作响,只待拔刀出鞘。
如它所愿。
林清在庭院中一刀又一刀地挥舞着斩霜,好像在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从前同林成山相伴的日子。
那是一段她这辈子只会想起这一次的日子。
刀刀剔骨,刀刀入骨。
忽而下的倾盆大雨落在斩霜之上,层层刀锋,劈开一片天地。
林清想起他从前同她说练兵法,说要先发制人。
林清想起他从前摸她头发时她总是拍开他的手,叫他别肉肉麻麻的。
林清想起自己十六岁那年过寿,他亲手煮的那一碗长寿面,同她说着岁岁平安。那是自己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那么柔和的表情。
那笑意,深入眼底。
她本以为自己对亲情那般淡泊,应当是无所谓他的生死的。
现在才恍然发觉,原来她的生活里无处不充斥着他的气息。
斩霜劈开了树干,庭内的一棵大树在林清眼前轰然倒地。
掀起一阵寒风,寒风又吹皱了她心头的那阵春水。
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