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比她过得更苦,更累。
她尚且有挣扎向上的机会,他们却只能像菟丝子一样,永远依附着别人的枝蔓生存,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
*
福格陪着沈菡用完膳回到后殿,拿起桌上绣到一半的肚兜继续绣。
圆妞移了两盏灯过来:“主子,明天再绣吧,夜里灯火暗,容易坏眼,德主儿也不许您夜里绣呢。”
福格揉揉眼睛:“再绣一会儿就睡。”
福格忙活半天,把昨天绣好的部分又完善了一下,直到完全满意后,才终于收了绣绷,洗漱收拾打算睡觉。
圆妞一边给她拆发髻一边忍不住道:“主子,听说皇上来了......”
福格眉头一皱,看她:“什么意思?”
圆妞头一次见主子这么凌厉的眼神,连忙住口:“没什么,奴婢失言。”
福格知道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以前她和沈菡交好,储秀宫每日都有无数的闲言碎语包裹她。
庶妃们眼热嫉妒,宫人们也都觉得她是为了邀宠。
等到她搬到了永和宫陪伴沈菡,永和宫的宫人也并非都喜欢她,暗地里不知多少恶意,福格都受过。
福格虽年轻,但自从玛济格死后,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绵软的‘包子’了,除了沈菡,已经再没什么事、什么人能让她变成从前那个绵软温柔的小姑娘。
福格从铜镜中直视着圆妞:“把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清理干净,不要再叫我听到不该有的话。”
圆妞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罪:“是,奴婢再不敢妄言,求主子恕罪。”
福格任她在地上跪着,自己散开发髻,铜镜中映出她有些空洞的目光——除了对着沈菡的时候,她向来过得了无生趣。
“起来吧,这里是德嫔娘娘的宫殿,她是一宫主位。你们是永和宫的人,该对主位效忠,你们记清楚了。”
圆妞和方妞齐齐应道:“是。”
......
床帐里漆黑一片,福格愣愣地看着帐子顶发呆,脑中思绪凌乱。
姐姐的笑脸和德嫔姐姐温和的笑脸重合在一起,让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姐姐走之前很不放心她,姐姐说她是‘奉献型人格’,脾气还绵软,所以很害怕她失了主心骨后一蹶不振。
福格当时并不明白,直到姐姐走后,她被那种巨大的空虚和茫然淹没,她才恍惚明白了什么。
宫中的那些流言蜚语和猜测,其实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她根本不在意皇上怎么样,也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她绝不会让这些东西破坏她现在的生活。
因为她好不容易又找到了主心骨,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玛禄姐姐需要她,想和她做朋友,希望她陪伴在身边。
——她们都愿意接受彼此茫然无措的情感,成为彼此的支撑。
这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难得。
福格想起入宫之后内心的凄惶,想起感受到玛禄姐姐善意时的温暖,想起她知道她愿意接纳她住到永和宫来时的巨大喜悦......
福格抱住被子,眼前濡湿一片。
姐姐,你再也不用担心了。
......
*
十月三十日,十月怀胎的沈菡终于发动了。
已经许久没有踏入后宫的玄烨,收到消息后竟然破天荒地赶来了永和宫,陪她生产,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在乾清宫等消息——这个待遇以前只有仁孝皇后和荣嫔有过。
一阵又一阵的宫缩袭来,第一次体验这种疼痛的沈菡彻底疼蒙了!
一开始她还记着皇上在外面,最好是憋住了,少叫唤,别把皇上叫烦了,留下什么娇气的坏印象。
一个时辰后——滚你妈犊子,爱谁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外面的玄烨吓了一跳!
他在堂屋坐了一个时辰了,里面一直没听到动静。
玄烨担心的让人进去问了好几次:“怎么了?没事吧?”
怎么不叫呢?
他虽然没见过妇人生孩子,但他是知道这件事很疼的,妇人大多会惨叫连连。
当年……
董氏月份尚小,都惨叫了一夜……
所以屋里沈菡一直不出声,他还很奇怪呢,生怕有什么问题。
不过进去问完后,传出来话:“回万岁,没事,德主儿正疼着呢,只是忍着没叫。”
玄烨:“忍着做什么?进去给她说,不用忍着,想叫就叫吧。”
又问一旁候着的季纶:“备水了吗?给你们主子送些温水进去,叫多了口干。”
季纶万万没想到万岁竟然认识他!
他心里激动不已,但仍是跪下沉稳道:“回万岁,里面一应所需皆已备齐,温水也有。”
玄烨:“那也有一个时辰了,让人进去看看,水还热不热,用不用换壶新的。顺便也问问你主子饿不饿,用不用膳房再送点吃食过来。”
不知道还要生多久,既然还没疼到叫,再吃点东西攒攒体力也好。
话音刚落,沈菡石破天惊一嗓子把堂屋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