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皇帝和他的太子(四)~(六)(1 / 7)

一听裴闹春这么说, 裴祐之更是面露担心,他下意识逾越地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父皇一些,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脸色, 恨不能以身替之,在这时, 之前的委屈也暂且忘却, 只剩下满心的担心。

“父皇, 请务必保重身体, 听儿臣一句, 让苏太医来看看吧!”

一心挂念着父亲的裴祐之完全没有发现, 身后李德忠满脸疑惑的表情。

李德忠身为天子近臣,常年陪伴于皇上左右, 对他来说, 就算裴闹春打个喷嚏,他都得记挂在心里,陛下夜里睡得安不安稳, 也是他的职责范围所在, 据他的了解陛下向来好梦,这几天都是直接睡到天明, 夜里连个翻身咳嗽声都没有,怎么现在就忽然成了夜难眠呢?

往细里想,李德忠只觉自己失责,没有及时体察圣意, 连陛下不舒服都没有发觉,就差没立刻请罪了。

他当然不会考虑自家陛下撒谎骗人的可能,英明神武的陛下怎么会骗人呢?再说骗人要做什么,总不会是骗太子吧。

“不用喊苏太医。”裴闹春说得云淡风轻,“只不过些许头痛,不必兴师动众,喊了苏太医,到时又是烦心。”

“这怎么可以?”裴祐之看着父皇,眼神里写满不要讳疾忌医的意思。

裴闹春当然注意到了儿子的眼神变化,他轻咳一声,立刻转换话题:“其实着头痛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我处理起奏折来,实在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半天都看不过几本,就怕耽误了事。”

“父皇身体为重,这些事务容后处理,想必大臣们也能理解。”裴祐之对父皇案上的奏折有所了解,这些除却涉及机要、或是地方大臣、朝中重臣上的,已经按照轻重缓急进行了初步的分拣,如果今天实在不适,只需把紧急的部分作个简单的朱批回复即可,实在不行,特例特办,要重臣商量处置也可,毕竟从来没有不生病的皇帝,总有特殊情况。

裴闹春叹了口气,不能继续走暗示的路,他直接开口明示:“祐之,我今日身有不适,不如你来替我批奏折?”

这话说得直白,可听在裴祐之心里,却满是惊慌,这可是有前因的,今天早上,父皇在亲口驳了他想要赈灾的想法,平日里更是开口要他知进退,不越权,现在这难不成……是在试探他?

想必是了,这么一想,裴祐之也觉得很有道理,父皇的个性向来如此,有时故意给他看点希望,等他和伴读们踌躇满志,做好准备,再轻飘飘地丢个旨意,告诉他们这种好事、这种大事和他们毫无关系,今天的水患赈灾,不就是这样吗?

于是他立刻低头,态度恭敬:“儿臣不敢。”

这四个字直接把裴闹春噎住了,不过这倒也在他理解的范围之内,只是他没想到,这父子之间的关系,此刻就已经进展到此。

“有何不敢?我让你批你就批!”裴闹春一拍桌子,故作恼怒,看着裴祐之更往下低的头,忍不住感慨,他想得通又想不通,这天家父子,到底有多特别,能搞到这个份上。

裴祐之见父皇生气,哪还敢再说什么,只是应了,可心中却是戚戚,有时他都想问父皇一句,到底他算是什么?还真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了,他也是会伤心的,也是会失望的,可这些说了,又逾越了。

裴闹春让李德忠搬来了椅子,玉鼎宫里的座位没什么讲究,便直接让裴祐之坐了主位,他自己则坐在一边,看着裴祐之批折子,随时给出意见,生怕对方初出茅庐不上手,批错了。

只是这样的事情实在惬意,若是非要比喻,大概就是在现代世界时,当人家教,看着学生战战兢兢认真做作业时候的快乐吧?

他这厢挺美,坐在旁边的裴祐之那是坐得端正笔直,一份奏折,也要细细地看,生怕看错,若是原身来批,对于那些假大空,没讲什么重要事情的,不过也是知道了三个字应付,可裴祐之哪敢如此,格外小心,还得注意辞藻,恨不得引经据典。

只是越看,裴祐之这眉头便皱得越紧。

这也要说到大夏朝的奏折制度,在裴闹春即位之前,批阅奏折其实算不得什么繁重的工作,下臣们会预先做好筛选,以往的皇帝,就连请安折子都不看。

原身登基之后,自认自己是要做个千古明君的,朝政大小事宜,都要把握在自己手中,旁落他人一点都心有忧心,说白了,若是按现代的说法,这就是个完美主义者加控制狂,半点事情掌握不住,就特别焦虑。

因而原身直接推翻了之前的奏折制度,发布旨意,昭告天下,凡是大夏朝的臣子、名士——甭管你是丞相、尚书还是下头的一个小县令、山院的院长,都一视同仁,可以随时递送折子上来,内容也不做约束,无论是谈论政事、汇报工作或是请安,想如何都可以。

嗯……于是这奏折就成了现代版的文件加投诉信箱加市长热线等的综合体,可想而知,这其中奏折的数量,和内容的繁琐,足够要人头疼。

不过工作狂的原身,一直甘之如饴,他甚至会下旨意关怀大夏朝境内一个小县城的收成,这拼命十三郎的模样,也是他成为明君的基础之一吧。

可是这些落在了裴闹春的身上,那可就成了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