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汉渚沉吟了片刻,吩咐:“叫个最好的军医来,再替我准备两支老参,你留这里,盯着点,我先去趟叙府。”
又带军医,又带老参,自然是去看那个受了伤的郑龙王。
丁春山忍不住问:“司令你和郑龙王有旧?”
贺汉渚道:“去年巧合,和他手下的三当家碰上,还救了我一命,这么久了,都没去道谢,这回他受伤,既然来了这里,路也不算很远,再不去拜望,说不过去。”
丁春山顿悟。
上司除了叙旧,还应该是另有所图。借着和水会三当家的旧交去拜望郑龙王,倘若能攀上交情,帮冯国邦解决儿子的问题,接下来的关西之事,冯国邦必会倾力相助。
“明白!马上就办!”
丁春山选了军医,又亲自去县城的药材铺里买参,看中一对极品,却被掌柜告知,很是不巧,这是县长定的,昨天刚到,是孝敬他老爹的寿礼,自己不敢给。
丁春山二话不说去找县长,没费多少功夫搞来老参,回来交给了贺汉渚。当天,贺汉渚带着一队随从,易装,悄然出了凤凰县,出发去往叙府。
从凤凰县往西南到叙府,路程千余里,贺汉渚舍了好走但费时的水路,一路披星戴月,快马加鞭,几日后,赶到府城,派人带着自己的拜帖,去找之前和他在船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水会三当家王泥鳅。
出去的人很快回来,带来一个消息,王泥鳅正在江口祭天。
贺汉渚询问详情。原来之前被冯□□儿子买通合谋暗杀郑龙王的水会六当家也被抓住了。照水会的规矩,王泥鳅今天先拿他开刀,一是清肃叛徒,二是以血祭神,为郑龙王祈福。
贺汉渚立刻更衣,赶到江口,到的时候,见那里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隔着一道拉起来禁止闲杂人进入的红布,在十几丈外江口的一道江滩前,正在进行着一场公开的行刑。
一人袒胸露腹,被绑在一根木桩上,神色惊恐,脸色惨白。桩子的两边,立着几十名神色肃穆的水会会众。前面一张神案,上头摆了五牲和香炉。一个皮肤黝黑的精瘦汉子立在神案前,正是此前曾下水救过贺汉渚的那个王泥鳅。他的近旁,一人观察日晷。
日头渐渐升到头顶,日晷的影,投向了午时。
“三当家,时辰到!”那人扭头,高声喊道。
江滩两边,聚了至少上千的人,闻声,倏然闭口,现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盯着滩头上正在发生的一幕。
绑在刑柱上的的人奋力挣扎,却是徒劳无功,越是挣扎,浸了水的牛皮筋便勒得愈紧,磨破皮肉,渗出血水。
王泥鳅神色肃穆,焚了香,朝着神案行拜礼。
一个头上系着红布的壮汉手持匕首,走到刑柱之前。
匕首磨得雪亮,在正午的日头下,闪烁着白色的精光。
“三哥!饶命!看在我从前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帮我向大当家再求个情!求求你了!往后我一定改过!饶了我吧,我不想死――”
刑柱上的人终于停了挣扎,看着壮汉手持匕首而来,瑟瑟发抖,不停哀求。
王泥鳅面无表情:“行刑!”
伴着那人发出的一道惨叫之声,壮汉手里的匕首插入他胸,划拉几下,拗断肋骨,很快,挖出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整个过程,动作一气呵成,熟稔无比,显然不是头回。
另人端了张铺着红布的托盘,接过这团还跳弹的冒着热气的东西,送到了王泥鳅的面前。
王泥鳅卷起红布,一个振臂,掷入江心。
波涛翻涌,很快,那团红布便被浪花吞噬,消失不见。
刑柱上的人脸孔扭曲,双目圆睁,头耷拉着,用惊恐的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见一道血箭从自己胸口被掏空了的黑洞里朝外喷射。
他痉挛着手脚,随了血箭喷射完毕,变成汩汩水柱,沿着身体漫涌而下,吐出了最后的一口气,在刑柱之上痛苦地死去。
人群里发出阵阵的喧哗声,妇人捂住眼睛,不敢再看,男人神色激动,高声咒骂诅该死,议论以其罪行,剖心太过便宜,本当受那凌迟之刑。
王泥鳅在喧声里再次焚香祭坛,完毕,命手下用白布将死人裹了,连同郑龙王出的一笔养老钱,送到老六家中交他父母。
人群见行刑结束,没什么可看了,议论着,渐渐散了。
一个水会的人奔了进去,递上一张拜帖,低声说了几句话。王泥鳅抬头,见不远外的江岸之上立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长衫礼帽,身影潇然,气度大方,其人身后,远远另有数人,虽一色是短打的装扮,但形貌彪悍,不像常人,应该是他随行。
王泥鳅的目光微微一动,立刻迈步,走了过去。
贺汉渚也快步下了江滩,见面,照着老规矩,和王泥鳅相互抱拳,寒暄了两句,随即解释,自己前几日到了西关口的凤凰县,无意获悉郑龙王遇刺受伤的消息,十分记挂。
“去年出川船上,幸蒙三当家的搭救,贺某方存命至今。当时三当家走得匆忙,贺某未能致谢,深以为憾。这回既来了近邻之地,无以为报,带着军医折道前来,盼能为大当家尽上一份微薄心力,但愿大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