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斗笼里挣脱而出的伤兽,摇摇晃晃地立着,双眼通红如在滴血,令人望之生怖。
这几个公子少爷,不过是些来自天城次等人家里子弟,平日跟着孙家儿子这样的人吃酒抬轿罢了,现在真的出事,谁还敢动,回过神来,全被吓住,掉头就跑,转眼不见了踪影。
孙家儿子只觉自己半边身体都要碎裂了,痛得几欲死去,见王庭芝蹒跚着步履冲着自己走来,恐惧不已,当众嘴上却依然不肯服软,一边呻|吟,一边颤声嚷着:“姓王的……你以为你有枪……我就怕你……有本事……你冲我开枪……”
王庭芝眼底充血,目光死死地盯着孙家儿子,扯了扯正流着血的嘴角,慢慢地露出了一缕狞笑,朝着地上的孙公子,慢慢地举起了手里的枪。
大堂满地都是玻璃碎屑,胆子大的还剩在角落里的客人见状,无不惊恐,饭店经理更是急得满头大汗,眼看王家儿子势若疯虎,手指已是勾住扳机,心知这一枪若是下去,死的还是孙家的儿子,自己往后怕也没活路了,一咬牙,硬着头皮正要冲上去阻拦,突然这时,听到大堂的入口处传来一道大喝之声。
“庭芝!住手!”
经理扭头,见一道人影从外飞奔而入,认出是贺汉渚赶来了,如逢大赦,松了口气,等他奔到王庭芝的面前,将他手里的枪一把夺了,急忙也跟了上去,一边叫人抬孙家儿子去就医,一边将贺汉渚请到一旁,连声赔罪,又将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说自己失职,没能挡住孙家儿子衅事,罪该万死。
遇到这种冲突,别说一个饭店经理,就算是普通的警察来了,恐怕也是无力阻止。
贺汉渚皱了皱眉,收起刚从王庭芝手里缴下的枪。
“贺司令,我们这边的这盏大灯是西洋进口的……要四百银元……今天我当班……我一个月的薪俸,也才二十块钱……”
经理壮着胆,看着贺汉渚的脸色,吞吞吐吐地提醒。
刚才是怕出人命,现在人命风险过去了,经理又开始担心起赔偿。
不是他胆肥,而是灯毁了,他实在是赔不起。
“把单子送我司令部。”贺汉渚道了一声。
“好,好,多谢贺司令!多谢贺司令!您老可真是救了我的命……”
经理感激涕零,差点没下跪道谢了。
贺汉渚拂了拂手,让经理自便,看向一旁还僵在原地的王庭芝,见他面带伤痕,嘴角挂血,走了过去问:“你怎么样了?身上有没伤?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王庭芝慢慢地抬眼,望向跟着奔了进来的苏雪至,眼底掠过一缕狼狈之色,仓促地扭过头,抬手胡乱擦了下嘴角的血迹,定了定神,转回脸。
“我没事,四哥你不必管我。”
他嗓音嘶哑,说完,晃着身体,迈步就要朝外走去。
贺汉渚不放心,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庭芝――”
“四哥我真的没事!你们忙吧,我回家了。”
王庭芝挣脱开贺汉渚的手,头也没回,快步离去。
贺汉渚见他步伐踉跄,还是有点不放心,追了出去,却见王庭芝已冲到了大门外阶梯下的一棵树旁,扶着树干,弯腰吐了起来。
贺汉渚停住。
王庭芝吐完,胡乱抹了下嘴,自己起身,继续朝着停车场去了。
贺汉渚迟疑了下,没再上去了,吩咐王家司机跟上,务必把人送回家中。
司令连声答应,追了上去。
贺汉渚感到心情有些沉重,目送王庭芝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立了片刻,忽然想了起来,转头,见苏雪至正默默地站在自己不远之外的身后,急忙迈步走了过去,向她解释。
“雪至,我……”
苏雪至看出他面带歉意,大概是为刚才忽略了自己的缘故,忙摇头:“我没事。王公子还好吧?”
“应该没事。”
贺汉渚又看了眼停车场的方向。
远远地,一辆汽车开了出来。
王家司机载着王庭芝离去,很快消失在了街道上。
贺汉渚转回了头。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才七八岁,比我妹妹大不了多少,也算是我看着他大的。他性子是急冲,但心地还是不错的。最近应该是心情不好,晚上才又惹了事。”
仿佛怕她误会,他又向她解释了一句。
苏雪至笑了:“我都知道……但是贺司令,现在可以说说我们自己的事吗?”
贺汉渚顿悟,跟着笑了起来,忙再次道歉,要带她回去继续吃饭。
被王庭芝的事这么一打岔,苏雪至已经没了兴致,便笑道:“你还吃吗?不吃的话就算了,我不饿了。”
“我也不饿。”他应道。
两人望着对方,一起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忽然,同时又沉默了下去。
已是农历暮春,附近的街道两旁植了许多洋槐,正当花开,夜晚吹来的风里,便夹带了几缕令人沉醉的幽甜花香。
明天他便走了……
苏雪至静静地等待,等着他向自己提出邀约,半晌,终于听到他开口了,却是在自己耳边低低地说:“要不……我送你回去了?”
苏雪至抬眼,见他凝视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