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瑾棠横剑身前,雨水不住冲刷而下,洗去了她身上明显的血迹,青衣少女眼中像是蕴着森然剑气,面色却白得煞人,衣衫分明浸透了雨水,但在真气的催动下,又逐渐变回原先的飘动之态。
温飞琼站在李非儒的身后,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态,他剑尖斜垂,身形虽然处于静止状态,但那种莫测奇诡之意,竟没有因此稍稍减弱,就算李非儒与他正面相对,也决计猜不到温飞琼下一剑会刺往何处。
一种奇异的僵持之态出现在这片荒野当中,令人怀疑他们会永无止境地对峙下去。
首先动手的人居然是孟瑾棠。
剑光暴涨,承影剑的剑尖瞬间闪至锦绣山庄庄主身周三尺之内,这一剑像梦一样缥缈,更像梦醒一样疾快,孟瑾棠的身形彻底化为剑势的一部分,以李非儒的眼力,也只能见剑而不见人。
双方气劲再度相撞,爆发出狂恣无筹的威势,荒野上的树木早已失去了枝叶,此刻更是被外扩的气浪彻底震断。
雄浑的气劲冲击在孟瑾棠身上,但她手中长剑竟然丝毫不曾后退,甚至还不断往前移动。
李非儒在动手之时,一直留了一份心神注意背后,但令他意外的是,温飞琼始终不曾出手,但他仅仅稍微将注意力移开,一截玉白色的剑尖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腰肋之处,闪烁出一片细密如春雨的剑光。
他心中升起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若说檀无栾与孟瑾棠的配合算得上默契无比,那孟瑾棠与温飞琼之间,则是像合作又非合作,双方动手时,看不出任何彼此照应的部分,却能令人难受至极。
李非儒的武器是拳头跟折扇,其中折扇的扇骨虽是玄铁打造,也逐渐承受不住如此澎湃的真气灌注,他干脆弃扇不用,双拳连续轰出,打出的似已不是拳风,而是纯粹的杀意。
剑光源源不断地撞在拳风之中,激起的劲气向外横扫荡卷,破庙所在之处已经彻底变成平地,那些墙壁屋脊的残骸,有的被打碎,深深嵌入地下,有的被掀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在他们周围,连半根野草都未能幸存,显出一块光秃秃的空地。
雨没有停歇的征兆,反而越下越大,已经变成了暴雨,雨珠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砸得人肌肤生疼,天上的黑云也越来越厚,浓云翻涌,若说之前像是傍晚,现在就几乎变成了深夜。
旁人看不见孟瑾棠的身影,却能看见承影剑上流动的光芒。
她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重,到了最后,笼罩在李非儒身前身后的已不是剑网,而成匹练长河般的厚重光幕。
光幕不断被拳风撕碎,又不断凝聚,汹涌的剑风持续撞在李非儒的拳面之上,发出巨大的气劲交击之音。
到了这一刻,三人都是毫无保留的出手,开山裂石的劲风擦着头脸飞过,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天罗地网般的杀气不断外扩,似乎能撕碎一切,连暴雨似也心生畏惧,主动避开了气劲的范围。
三人身形飘忽飞纵,谁也不知,是哪一方会率先倒下。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之间,伴随着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是檀无栾那边率先出现了新的情况。
血盟会随从而来的成员在武功上固然不如李非儒,但就算是孟瑾棠巅峰时期,都不好完全忽视这些人的存在,何况现在已经苦战良久,她的意志固然不会有丝毫减弱,但内息已经不如原来那样充沛。
数人甩开檀无栾,抽身飞掠,在向着首领所在的战圈急速逼近。
这一幕清清楚楚地映在李非儒眼中,他目光深处,不自禁地划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喜意与轻松。
半空之中,忽然微光连颤,九九八十一枚淬着剧毒的鬼头针、梅花镖、穿心刺同时打向孟瑾棠身周要穴,三柄长剑刺她后心,七把刀自不同的方位,或披或砍或削,同时攻了过来。
这些阻碍虽然微小,已足以在她的剑势中造成破绽。
李非儒抓住机会,双拳连续轰出,眼看拳风就要砸在孟瑾棠身上,一柄玉白的短剑突兀出现,直直撞在了拳头上面。
这一刻,温飞琼的身法简直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在旁人眼中,他简直像是同时在空中分出了两道身影。
玉白短剑颤动不绝,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响,温飞琼感到巨力贯身而至,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一齐碾碎。
孟瑾棠没有趁机遁走,她强催真气,青色的身影倏然消失,与此同时,一道森冷无情的剑气冲霄而起,替代了暴雨的存在,浩浩荡荡,向着李非儒当头斩落。
在此之前,无论地面的战局如何惊心动魄,穹顶上,始终是有雨无雷,但在这一刻,李非儒分明看见雨云中闪过青白色的电光,电光迤逦映在剑身上,凝做了一道锐不可当的巨大剑影。
刹那间,炸雷般的声音在所有人耳畔响起,幸存之人都不由自主地往这里看去,然后怔愣当场,竟不知是云间闪过了雷霆,还是剑光映上了云端。
一蓬又一蓬血液连续落在地上。
剑影消失,孟瑾棠踉跄跌落,右边的袖子被割断,血水顺着手臂往下淌——方才那些围攻的人没有白费功夫,虽然暗器大半打空,却还有三枚鬼头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