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婚礼(三)(1 / 2)

施然没有贸然行动, 他从庄妈的杂货店买了包中华,抽出一支递给包工头:“那人什么来头?”

包工头停下扒盒饭,循着施然的目光朝队伍望去, 明显打忽悠说:“老家的亲戚。”

“什么名字?”

对方点烟的手顿了阵:“能有什么好名字, 您要是愿意叫他阿猫阿狗也行。”

见包工头混不吝的模样, 施然收好烟走出灰尘弥漫的建筑工地。

望着施然离开的身影, 包工头掐灭手里的烟头,走到严照身边说:“阿照, 最近小心点。”

他从小走南闯北, 一照面便能嗅见那名年轻人身上的血腥气。

严照轻应了声:“我知道。”

包工头拍了拍严照的肩膀, 他是在江滩上捡到阿照的, 当时阿照浑身都是血, 如果不是工地缺人他不会冒着风险收留。

事实证明留下阿照是个正确选择, 虽然阿照不记得过往但会读书识字, 天生适合坐在谈判桌上, 替底层起家的施工队争取到政府的大项目。

包工头的电话忽然响了, 走到工地外接电话,严照继续看建筑图纸。

年底施工队会完成政府招标的项目,到时他们有钱在边城租办公楼,看着原本积弱的施工队在他手中慢慢发展无疑升起成就感。

他却觉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

严照小心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染血的照片,照片上一名女人抱着小孩儿,因为怕边缘磨损他给照片套上透明壳, 这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找到他们, 但他努力在工地挣钱, 希望有一天能给他们买省城的房子。

严照的脑袋闪过一阵疼痛,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最近常常会疼痛。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年轻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如同蛊惑般一字一句问。

“你想见他们吗?”

严照望见年轻人手上的枪茧,他知道这个人比看起来危险,但他捏紧手里的照片低下头。

可他想见见自己的妻儿,想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担心孤儿寡母受人欺负。

在工头的挽留下他还是毅然决然离开工地,工头送他到火车站:“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施然清楚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无论郑安还是骆书都以为严照沉入江中尸骨无存,若非如此难保平安。

这名初中学历的包工头藏着朴素的生存智慧,没让严照透出半点风声。

施然不是一个信命的人,但他不得不正视命运的奇妙,如果严照没捐助边城的学校,施工队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边城途中救下严照。

严照坐在硬座上望着远去的边城,他的手上提了给妻儿买的礼物。

他给妻子买的是一串玛瑙手链,给儿子买的是本书,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儿子喜欢看书。

他跟着施然来到燕城的严邸,老管家高伯看见他像看见鬼般转身进门:“严先生回来了!”

*

弥漫着酒气的卧室里,严济抱着酒瓶躺在床上,下巴长出青色的胡茬,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全然看不到过去的影子。

骆书死后他习惯醉生梦死的生活,严雪宵是晚辈也不会管他,腿废了倒落个清闲自在,不用像过去奔波。

突然间卧室的门被急促敲响,他从染着酒意的梦里惊醒:“敲什么敲?”

高伯推门而入,额头上渗满了兴奋的汗滴,严济轻佻开口:“别跟我说大哥活过来了。”

谁知高伯下一句话便是:“严先生回来了。”

严济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熟悉的面容映入他的眼帘,以为不会再出现的人皱眉说:“大白天喝什么酒。”

听到严厉的批评,严济从床上坐起来,吸了吸鼻子说:“以后不喝了。”

严照转身走出房间,他的手里还提着花两个月工资买来的的礼物,但他始终没见到自己的妻儿。

“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高伯恭敬地说。

他焦急地坐在椅子上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走到他面前,女人的眼泪像珠子般落下。

严照递过纸巾:“夫人别哭。”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严夫人的眼圈发红。

严照后知后觉把面前的人和照片上的女人联系到一起,他的心脏不受控制跳起:“对不起。”

他把玛瑙手串取出来。

“不用说对不起。”严夫人望着窗外的梅花说,“我们离婚吧。”

这段时间她一直承受害死严照的煎熬,突然告诉被告知严照没有死,迎来的不是解脱而是麻木,她只想逃离冷冰冰的严家。

玛瑙手串被女人唯恐不及掷在地面上,一粒粒玛瑙四散滚落。

严照望着女人离开的背影,熟悉的疼痛再次袭入脑中,只不过这次比任何一次还要剧烈。

顷刻后他神色如常,一粒粒拾起地上的劣质玛瑙,只有指间的微微颤抖泄露出情绪。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可什么也晚了。

严照听见开门声走到门口,他望着门外的严雪宵,难得手足无措问:“学校放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