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曼娥吸了吸鼻子,像个被教导主任训傻了娃子,虽然仍有点不甘心,但还是蔫哒哒说:“好吧,我错了嘛…我听你,我先不去找他打|黑棍了…”
不过她立刻又强调:“…但只是现在啊,虽然我想抢他东西,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啊,而且我是想抢东西教训教训他,可我绝没想过杀他啊!但他竟然直接想弄死我?!他要抓走我灵魂这个仇我都记得呢,等我哪天比他厉害了,我会亲手堂堂正正报复回去,我一定让他十倍尝尝这种痛苦滋味!”
林然莞尔:“好。”
侯曼娥舒了口气,心里莫名轻松下来:“那我们回去吧。”
林然含笑看她:“你还愿意回去和他一起走吗?”
“你不要小看我。”
侯曼娥哼了一声,昂着小下巴:“虽然我现在还不太明白你到底有什么深意,但是我至少知道,越是害怕什么越是要直面它,我才不会落荒而逃做那种小家子气事,有本事他还敢再来啊,我拼了命也要和他同归于尽,看谁杠得过谁。”
林然失笑摇头,心里却很欣慰。
战败不可怕,恐惧也不可怕,可怕是因为恐惧失去重新振作勇气。
侯曼娥也许有大大小小缺点,但是她骨子里有一种最顽强生命力——她很勇敢,她真是个很勇敢姑娘。
林然和侯曼娥走回宿营地,篝火仍在燃烧着,橘红火光跳动着,照得人全身暖洋洋。
颀长清瘦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坐回火堆旁,慢悠悠摇着那柄半旧蒲扇,听见声音,侧目看来时,温润俊美眉目被火光映得愈发柔和。
他弯了弯唇,笑着问好:“林姑娘,侯姑娘,回来了,快来暖暖身吧。”
侯曼娥虽然做足了心里准备,但是看着温绪这样自然含笑神态,还是不由颤了一下。
她真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在差点抓走别人魂魄之后,还能这样坦然又亲切地和受害人说话,好像她们根本不是险些就要你死我活仇敌,而是招呼着刚出去散了个步回来老友。
他一点都不在意吗?他都没有廉耻自知吗?
这已经不是疯子,这根本就是个怪物!一个百无禁忌狂肆妄为怪物!
侯曼娥强撑着没有后退,脸色越发苍白,却死死瞪着温绪不愿意露怯。
温绪笑吟吟看着她,看她脖颈上伤已经完全恢复得看不出来,神智也清醒,竟然都没怎么受魂魄离体反噬样子,眉尾轻轻一挑。
他正笑着想说什么,林然突然道:“温公子,请你过来一下,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温绪微启唇顿住,很快看向林然。
她静静站在那里,宽大青衫被晚风拂动,衬得人愈发纤长清瘦,月色下,那双看着他眸色,无波无澜、沉静如海。
手心又开始不自觉地发麻,温绪碰了一下左脸,那里有一道被她划开伤口,她剑气是那样凛冽,以至于那血口如今都没有愈合,一直在丝丝缕缕却又连绵不绝地疼。
那点疼本不碍事,可是温绪看着她,却突然觉得,那疼痛难忍极了,像无数虫蚁钻进他血肉、钻进他四肢百骸、最后钻进他心口,让他痒、让他疼,让他难耐得厉害。
他低低喘了两声,才慢慢站起来,一双染着薄薄水色柔润眸子看着她,浅浅地笑:“好,绪悉听尊便。”
侯曼娥有些担心地拉住林然:“你要和他说什么呀,你不是说先不要让我和他算账嘛…”
“没事。”
林然拍了拍她手:“我只是有事和他说。”
她看了温绪一眼,转身往树林中走。
温绪毫不犹豫跟上,他直勾勾盯着她背影,眸中似有滔天诡色翻涌,路过侯曼娥时,甚至都没有给她一个眼风。
侯曼娥无意间看见温绪盯着林然眼神,头皮悚然一麻。
她呆在那里几秒,等反应过来,等着急想追上时,温绪已经远远越过她,和林然一起消失在深林中。
温绪望着林然背影,眼底无知无觉晕开一汪雾,那雾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浓,像深渊怪物缓缓张开深不见底喉口,想将眼前人大口大口彻底吞吃入腹。
“林姑娘。”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吓人:“姑娘叫绪来,是来兴师问罪吗?”
不,他知道,他听到了,她不是来问罪。
她是个再明透清醒不过姑娘,她不打算现在和他为敌,为此她甚至劝下了那个有着异魂小姑娘,她自然也不会兴师问罪、大动干戈。
林然站定,转过身,静静看了看他,然后看向他左脸那道伤口。
温绪觉得那里又开始发痒发麻,血气上涌,他喉头轻微滚动,不由自主乱了气息。
她莫名地问:“疼吗?”
温绪呼吸一滞,他直直看着她,她眼睛明透,目光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薄雾微微泛开旖色涟漪,他忽抿唇一笑,流转眸光是隐秘而不可言勾缠:“是林姑娘伤,便不疼。”
“嗯。”
林然点点头,然后二话不说一拳砸向他脸。
温绪猝不及防,被打得脸一歪,血瞬间淌下来,脑袋嗡嗡作响。
温绪:“……”
温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