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又要遭世人议论,道臣一朝得势,背信弃义。”
“日后太后要除去长沙国时,长沙国有确凿的谋逆罪名,臣效忠朝廷,与慕氏一刀两断,无人能道臣的半句不好。但如今,臣若不顾,与休她并无两样,又成污名。”
“臣出身低微,生平所求,一是效忠朝廷和太后,二,不过是为光宗耀祖。人言可畏,臣这几年背负甚多。臣固然不惧,却也怕累及我祖上清名。”
“臣罪该万死,对太后效忠不够,存有私心。请太后治罪!”
他叩首于地,久久不起。
刘后听他起先竟然不赞同自己扣慕氏在京,又意外,又不悦,心里更是疑虑,疑心他是否听了慕氏撺掇,这才开口替她说话,待听完他的这一番告罪,方恍然,非但疑窦顿消,且动了怒气,恨恨地道:“朝廷养着那些官员,遇事不能为本宫解难不说,本宫对你稍有赏赐,一个个就红了眼睛拿你诋毁!实在可恨!”
她说完,不禁踌躇。
谢长庚已是这样道出他的顾虑,倘若自己还是坚持留慕氏在京为质,未免有落他脸面之嫌。
想起先前张班也是劝自己,说目下既以安抚为重,以长沙国的国力,没必要留人质,免得激起慕宣卿和长沙国民众对自己的警惕和更多的仇敌之心,若多防备,反倒对日后行动不利。
现在谢长庚既爱惜名誉,有如此顾虑,不如顺水推舟,以显自己对他的恩重。
安抚好谢长庚让他死心塌地效忠自己与来自长沙国的威胁相比,孰重孰轻,不言而喻。
刘后沉吟了片刻,很快便做了决定,说道:“谢卿,不瞒你说,本宫原本是要留慕氏在上京的,免得长沙国生事,但你既有如此顾虑,本宫自然要先以你为重。你且将人带去好了。”
谢长庚郑重叩首表谢,道:“太后对臣的恩典,臣便是万死,也不足以报答其一!”
刘后笑道:“罢了,平身吧。上次你平定了江都王之乱,立了如此大功,也不过赐了你母亲一个诰命,本宫本就觉得微薄了些,这也算是对你的嘉奖吧。”
谢长庚恭恭敬敬,再次表谢,这才退了出去。
……
日暮,慕扶兰倚在窗前,望着窗外一丛冬日里枯萎了的芭蕉残叶,心神有些不宁。
明日一早,谢长庚就要动身离京了,而就在此刻,自己的去向,还是不明。
张班那里白天来过消息,说他已在劝说刘后了,刘后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即便现在不能立刻叫她改变主意,等他慢慢进言,多说几次,迟早奏效,叫她耐心等待。
张班虽然如此传话,但慕扶兰却有些担心。他若没法在短期内说服刘后,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自己说话,恐怕会引刘后怀疑。一旦张班意识到这种可能性,到时就算他再想抓谢长庚的证据,也不会冒着被刘后怀疑的风险再为自己做说客。
希望虽然有,但变数也很大,她没法完全放心。
而谢长庚那里,这两天完全没什么反应。他依然早出晚归,晚上回来,仿佛看不见房里还有个自己,一个人睡那张榻。
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以慕扶兰的猜测,经过那天书房里自己和他那样的一番对话,他应该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干出在刘后那里阻挠张班游说的事。
等谢长庚明天走了,希望张班能尽快游说成功,自己好脱身出京。
天渐渐黑了,侍女掌灯进来,屋里亮了起来。
风从窗外吹进来,灯火扑闪个不停。
“翁主,风大,小心冻了。”
侍女走过来关窗,小声地劝。
明早谢节度使就要离京,翁主却极有可能要被太后留下做人质。
这几天,众人心情也都很是低落,连走路说话都比平日要小心。
慕扶兰压下杂乱的心绪,转身往里去,房门忽然被人一下推开,竟是慕妈妈疾步走了进来,满面笑容。
从翁主年初嫁到谢家开始,侍女们就没在慕妈妈的脸上看到她露出过这样的笑了。不禁全都停住,看着她。
“翁主!好事!好事!”
她朝着慕扶兰奔了过来,激动地捉住了她的手。
“方才管事说,节度使那里传来了话,明早带翁主一道去河西,叫咱们收拾东西!”
谢长庚带翁主去河西,那就表示刘后改变了主意,不再扣她为人质了。
侍女们反应了过来,一下都松了口气,个个欢喜,压抑了多日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起来。
“快收拾东西去!”慕妈妈说道。
众人应了一声,忙碌了起来。
慕扶兰看着慕妈妈带着侍女们忙着收拾明早动身的行装,心头起先那阵茫然过后,渐渐若有所悟。
张班今天已经见过刘后了,不大可能会为同一件事又进宫游说。但现在却忽然传来这样的消息。
她沉吟了片刻,慢慢地吁出了胸中的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