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演奏,且也是个相貌俊俏的郎君,个个趴在花栏上张望,偶有起哄,唤如一说,郎君琴艺如此好,不如带她们走吧。
如一郎心如铁,只专心吹奏,将她们的叫声统当做黄鹂夜鸣。
封如故倚靠在白玉石栏上,也望着如一,听着他方才找了许久的洞箫声,就在他咫尺之处悠扬响起。
……是我的小红尘啊。
为何是你?
封如故端起酒壶,饮下一口,想,他是什么时候才开始在面前频繁自称“我”的?
他的这点孩子似的小心思……
封如故握紧酒壶,目光在他俊美的下巴弧线上流连片刻,又饮下一杯酒。
封如故出神时,如一已奏一刻有余,曲调方罢,他放下洞箫,嘴唇因为充盈血色,变得极是动人。
歌女琴妓鼓掌叫好,有一女子隔湖抛来一枝残春,是一簇稍稍有些焦黄干枯的栀子。
封如故翻过栏杆,俯身从水里捡起栀子,又摇摇晃晃地站起,冲船上女子们晃一晃手。
谁想,封如故实在是高估自己了。
他的酒量非比从前,踩在白玉栏杆外侧,一低头,再一起身,骤觉酒力上涌,他一时晕眩,朝湖中倒去。
好在他身侧还有一个人。
被人夺住手腕、强硬拉回去时,封如故一头撞在了一片温暖里,突然就不很想抬头了。
他想,他大概是真的喝醉了,脑子都不清爽了。
可他现在除了脑子,还有什么?
……起来吧,别贪恋。
如一由他枕在自己胸前,故作镇静,俏脸通红。
察觉到封如故想要起身,如一怕叫他看到自己此刻的尊容,心中惶急,竟一把按住他的头,不许他起身。
本来打算清醒的封如故:“……”
船上女子看二人姿势暧昧,便猜出这二人身份,纷纷笑将起来,疲惫的愁云是当真一扫而空了。
封如故隔着栏杆,伏在如一怀中,就势将酒壶嘴含入口中。
待如一理顺血气,略略松开手,封如故才钻出来,执住他的手,脚站在仅有半个指节宽的栏杆外侧,身体因醉意前后摇晃,叫人担心他下一刻就。
封如故笑嘻嘻道:“胸真大。”
如一:“……”他简直想要松手,让封如故好好醒醒酒。
封如故看一眼身后的波光粼粼:“差点儿掉进去。”
如一:“我警告过你。”
封如故举起只剩残底儿的酒壶,一饮而尽,并从酒壶上方看他一眼,带出满眼的酒光:“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如一忍耐得变了一瞬脸色:“过来。”
封如故:“干嘛?”
如一:“你当真醉了,不可胡闹,义父会担心,我送你回义父那里去。”
“你义父重要还是我重要?”封如故扶着栏杆,抵死不回,“我就要留在这儿。”
常伯宁的脸与封如故的脸,在如一脑中交替浮现,惹得他心湖激荡,涟漪难平。
直到如今,他仍是怀疑,封如故有可能是当初救他的人,是他的神明,他的义父。
可倘若真是如此,那他憎恶封如故的这些年又算什么呢?
封如故还在等着他的回复时,如一竟强硬地把封如故从栏杆那头拖过来,径直扛上肩头。
避开他的眼睛,如一才能开口:“……你怎可拿自己与义父相比?”
他与义父完全不是一回事,为何要比?
如一直觉自己状况不对,不肯再想下去,又不肯放他继续撒野,一手抱琵琶,一手抱他,回了客栈。
封如故借酒装疯,问出了答案,如今也老实了,伏在他肩头想心事。
他想,输给了过去的自己,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封如故找到了他惦记了半个夜晚的知音,却又添了另一桩心事。
他心中烦恼,被如一送回客栈中后,不顾他家欲言又止的师兄,推说醉了,蒙头便睡,独留他师兄一人在床边,反思自己为何会梦到那样的一张图,又不好意思同如故说心事,一夜难眠,早早便起来了,想借小厨房,给如故做些解酒的粥菜。
他正挽着袖子淘米时,突然被人从后面叫了一声。
常伯宁回头一看,发现是店中小二,乖乖打了个招呼:“您早。”
小二像是有什么话想说,行踪却有点鬼祟,观察过四周无人后,才偷偷凑上前来,小声道:“这位先生,听说你要把妹妹嫁给那个与你们同行的客人啊。”
常伯宁理了一下关系,点头道:“嗯。”
小二:“可您那好姑爷,昨夜和一男子夜游,吹拉弹唱的,亲密得很呢。”
常伯宁:“啊?……”
店小二看他吃惊模样,忧心忡忡道:“先生,看人不可单看皮相呢。许亲是件大事,可不能轻忽了。”
常伯宁谢过他的热心肠:“我知道了,多谢您呀。”
送走了小二,常伯宁望着淘米水中自己的倒影,伸手搅乱,胸中隐隐发闷。
……许亲是件大事啊。
封如故醒来后,便觉腹中饥肠辘辘,瞥一眼房中多出来的玉梳匣子,想也不是什么可吃的东西,于是稍作洗漱后,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