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一线生机(3 / 4)

然而如一充耳未闻,只是擦净嘴角,便爬起身来,茫茫然出了亭外,与罗浮春、桑落久擦肩而过。

三人相逢无言,唯余一眼之缘,便再无交集。

无人关注如一的去向。

他染血的手握紧“众生相”,一步一踉跄地往前走去。

如一茫然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直到“众生相”兴奋地嗡鸣了许久,且内里魂魄顶撞骚动不止时,他才抬起剑来,平举在掌中,观视片刻,释出剑中之魂。

最先摇头摆尾钻出来的是“人柱”小五。

她像是嗅到了什么味道似的,飞快朝前奔去。

如一似有所感,提起全身之力,勉强跟上了她。

风陵众人,为御外侵,都集中在了浩然亭前亭中,主殿青竹殿前,是一片平坦空地。

此时望去,殿前并无异常,隐见清气流动,一如往常。

但“人柱”却像是嗅到了骨头气味的小狗,活泼泼地绕着青竹殿前漂浮一圈,旋即站定,像是探手破开了什么阵法,随后,从虚空之中,抱出了一个纤瘦人形。

只见了那人影一眼,如一的身体便剧烈地颤抖起来了。

他化作一点淡淡的光聚在青竹殿前,人形的手脚抱在一处,缩得紧紧,像是佛前清池里未曾开放的抱身之莲,散出淡淡的莲华。

同为鬼躯,“人柱”小五欢天喜地地抱住了这个孱弱的人影,邀功似的捧到如一眼前。

“……进去。”

如一来不及想封如故的魂魄为何会离开浩然亭,在青竹殿前徘徊,像是在发梦,连他自己也不知这梦是噩是善,只是突然地满心欢喜了,以至于几近落泪。

他将“众生相”向“人柱”举起:“……带他进去。我……带他离开。”

……这柄剑,名曰“众生相”,如今,却是真正容纳了他的茫茫天地中,众生中的唯一了。

事发突然,他怕封如故魂魄不经呵护,会消失在剑中,更担忧消息走漏,引起还未散去的道门反扑,是而悄悄离开了风陵山,不曾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他走后不久,青竹殿前,再迎来了两名来客。

卅四与徐平生隐匿行迹,一路潜行入山,到了青竹殿前,绕殿搜索一圈,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然而,他们一无所获。

卅四握着林雪竞的手书,又将其上文字看了一遍。

“不应如此啊。”他质疑道,“这里到底是不是青竹殿?你是不是记错了?”

徐平生懒得搭理他。

他曾在这里生活过十余年,对风陵的角角落落都烂熟于心,虽在初死之时,他神魂颠倒、很是疯过一段时间,但这几年来,他的疯病已好了许多,徐平生不高兴他对自己的质疑,趁他转身搜寻,在他后臀上悄悄补了一脚。

卅四找不到信中所说的应寻之物,正值心浮气躁之时,挨了这一脚,岂肯吃亏。

主仆两人正要厮打起来,却见一名风陵打扮的弟子远远地往这边来了。

卅四只得作罢,一把拎住徐平生的耳朵,二人踢踢打打、跌跌撞撞,隐于殿后青竹之中。

身着风陵弟子服饰的韩兢,孤身立于青竹殿前,四下张望一番,不见异气,只得捺下满腹惑然,转步前往只剩余烟袅袅的“静水流深”方向。

……不可能。

封如故绝不是会自尽的性格。

他一生之中,最可能自尽的时候,是在他刚从“遗世”中出来、得知他终身不可用剑之时。

当日,他未死。

今日,他也不会死。

所以,这当中,定是有人插手,弄了什么玄虚。

他不可能死,既然如此,他便定要将他找出!

……

如一为求一个万全的安全之地,返回了寒山寺,并再次公然违反寺规,将一缕魂魄夹带入寺。

方丈在清晨时分知晓了他的脱逃,如今见他回转,并没有太过为难于他,只在听如一木然讲起风陵山喋血之事时,徐徐叹息一声,诵了一声“阿弥陀佛”。

戒律院长老却不肯轻易纵了如一去,一支竹谶掷下堂来,罚他受五十道荆棘索。

端正地跪于罗汉像前,如一心平气和地把生满尖刺的荆棘索勒入自己的皮肉,看得督刑的小和尚眉头狂跳不止。

他觉得如一居士有点疯相,而且是个端端庄庄的文疯子,不然,何以解释他会这般认真地苛罚于自己?

他不知如一心里怀揣着何等的期待与希冀。

受过刑罚,他囫囵掖上满布血腥的僧袍,快步返回他那远避人烟的佛舍,吱呀一声推开门去,关上门扉窗扇,沾着衣上还未全干的血迹,在门窗上写下防鬼的佛咒,稍停顿一番后,又匆匆除去沾满血迹的佛衣,不顾周身伤痕,简单沐浴后,换上了另一套干净衣衫,确保不会惊吓到封如故后,才将“众生相”启开。

孰料,不等“人柱”有所动作,一道幽影便从剑中逃出,惊弓之鸟似的,一头撞上了紧合的门框。

他痛得捂着头蹲下身来,低低哼唧着。

如一望着那失而复得的人,已冷了的胸中渐渐聚起一团热气来,小心翼翼绕至他身后,伸手要扶他肩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