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大家子就着粗面饼子和宋红芳同志亲自腌的切的碎碎的咸菜喝完了一锅玉米糊糊,大人还讲究点,一水的小孩儿撸起袖子就是抹嘴。
当然,时酒是从不用袖子抹嘴的,掏出兜里白底小花的小手帕仔仔细细的翻了个面这才将嘴边上的玉米糊给擦干净,这帕子正是前头时酒用来擦汗的,饶是疼爱时酒如宋红芳同志,那也是舍不得用两小块细布给她做手帕的,一块就顶了天了,所以洁癖如时酒那也是不得不一帕两用的。
擦了嘴,时酒主动把帕子塞她爸手里,时建国同志每晚临睡前都会把闺女的小帕子用清水拧干再抖抖水便给挂屋檐下扯的那根晾衣绳上,明儿一早准保干得彻底,时酒再拿着继续用。
绿色又环保。
这周轮到时酒她大伯母林春香刷锅洗碗,林春香动作麻溜的挨个儿把个人跟前的碗从头摞到尾,最后连着一大把筷子一起放入打饭的大盆中,抱着大盆朝厨房走去。
除了林春香,一桌子人老老实实的围坐在木桌子前,老时家最最郑重的一项活动这才算是拉开了序幕。
时队长从兜里寻摸出两块糖果,嗒嗒两声,糖果脱离时队长苍劲有力的粗糙大手滑落到桌面。明明没有阳光,彩色的塑料包装纸却依旧折射出震人心魄的光芒,仿佛隔着糖纸都能嗅到那颗圆圆的糖块的芳甜气息。
老时家一众孩子顿时吸溜起口水。
时酒则是疑惑,以往她爷都是拿一小块冰糖作为奖励的,今个儿咋这么大方,旁人不一定认得这糖,时酒是知道的,这两块算是最最平常充斥着糖精味的硬质糖,口感很一般,但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是好糖了。
老时家这项活动是时酒她爷时队长前两年兴办的,活动的大致流程就是饭后背诗、先背出来的有糖吃,大多数时候时队长都是拿小小一块的冰糖作为奖励,每次的大小和分量都不平均。
时酒不止一次暗自揣测这可能是她爷自个儿从家里冰糖罐子里找的大糖块上用手抠的,她这么想那是有根据的,有次她大伯家的大堂姐第一个背出了《悯农》“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得到的奖励就是一块尖尖的锥形冰糖,时酒一眼瞧出这跟她大早上去她奶房里宋红芳同志掰下一块糖后糖罐子最上方那糖的尖尖一模一样,就连明显的裂纹都是一个幅度。
当时小时酒还替大堂姐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声惋惜,大堂姐真不会挑时候,咋昨天背不上来偏今个儿背得最快?昨天那块冰糖是她爷有史以来抠得最大最有分量的一块!今天大堂姐得的这块乍看有点长,可那都是假象,实际上尖尖长长的最没分量了,都不够在嘴里多含几下的。
老实说,时酒她奶私底下给时酒塞的任何一块冰糖都比她爷抠得最大的那块还大!
她爷真的很节俭,时酒默默给时队长贴上来一个相对正面的标签。
清了清嗓子,时队长用旱烟杆子将两块糖朝桌子中间又推了推,大概是让一众萝卜头更好的看清美味糖果所带来的极大魅力,时酒果不其然又听到了堂哥堂姐们吸溜口水声。
她爷不愧是大队长干得久了,对琢磨人心果然有一套,这不,大小萝卜头的积极性明显被调动得很高啊。
除了她,依旧淡定得一比坐在马扎上,瞅着两块硬质糖的小眼神里微不可见的有着一丝嫌弃。
糖精味儿······不大好吃······
时队长大眼扫了一圈,意料之外又有点预料之中的看见了无比淡定到令他蛋疼的小孙女,多好多白的娃娃,咋就这么不积极呢?难不成真应了老祖宗说的那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可就算自家老小再懒,那不还有小儿媳妇这个文化人给帮着改良么?咋这小孙女比她爸还不积极呢?这可是供销社都卖得抢手的糖果啊!这都啥事啊?
瞅了瞅其他孙子孙女跟老鼠瞅着油似的火辣辣的眼神,时队长心里总算是不那么郁闷了,不过到底还是有那么点不得劲,想不出个矛盾的源头他索性就不费神了。老神在在的抛出了今天的题目。
“今天这奖励大,背的诗自然就难些,都给我听好喽,我先念两遍,给你们十分钟背,时间到了谁背的最流利谁就是今天的第一名,这糖我也就给谁。”从兜里掏出两张本子纸,上面写着方方整整的一模一样的的《望庐山瀑布》,大诗人李白的名作,分别递给了老大家最大的孩子时红娟和老二家的双胞胎两兄弟。
时酒瞅了一眼后无趣的扭过头和她爸时建国同志大眼瞪小眼。
这是父女俩心照不宣的小秘密。以前时酒都是迫不及待回房洗漱睡觉的,但是经过洛静姝同志的一番教导,时建国深刻意识到在某些时刻只有聆听才称得上是对他爸时队长的尊重,于是和时酒约定俩人得等到时队长煞有介事的把诗念完才能回房。
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时酒觉得很是有必要表达她对她爷的尊重。
万一、万一哪天她爷弄了块奶糖巧克力啥的,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抱着这种万一的心理,时酒屡次被她爷抠的小冰糖弄得心理期待落到低谷,总算是迎来了今天这个突破,她要牢记住这个日子,1976年5月29日,她爷鸟枪换大炮,抠出来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