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寻非被她看得脸热,眼睫轻轻一动。
当初在沧州,秦萝为他购置了件新衣服。他心知要回赠礼物,对于礼物的选择却是一直犯难。
师兄师姐都说女孩喜欢首饰和玩偶,秦萝不缺灵石,珠宝定有许多,可玩偶又显得不够贵重,配不上她精心挑选的衣服。
思来想去,他稀里糊涂自己做了一个。
在黑街独自待了这么多年,要说做饭缝衣,谢寻非多多少少都会上一点。
御龙城里的男子将它们看作讨好女人的工具,对于当初食不果腹的他来说,却是不得不学会的保命之法。
结果做完了又觉得这玩意儿实在滑稽,愣是放在储物袋没拿出来过。
今日想起秦萝人生地不熟,独自待在房中许会害怕,他在屋外犹豫许久,等小女孩呜呜咽咽的声音慢慢消弭,才下定决心敲响了房门。
万幸她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少年下意识松了口气。
“谢哥哥还会做这个?你好厉害!”
秦萝夸得真心实意,另一边的谢寻非却是微微蹙了眉头,似是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那人送的手帕,你还留着么?”
秦萝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用意,很快点头。
谢寻非:……
“他们说的那些事情,我都会做。”
他声音有些闷,听不出话里的情绪:“你若是想――”
秦萝认真等待下文,却见他恍然一般抬起长睫,吐豆子一样飞快道:“时候不早,明日还要参加问剑大会,我先走了。晚安。”
秦萝困惑地偏了偏脑袋,想不懂被他咽下去的言语,只得道上一句晚安。
于是房门被轻轻关上,谢寻非没做停留地转身,迈步的须臾,在心底暗暗出声。
一,二,三,四,五。
丝毫不出意料地,从卧房之内,再度传来一声被极力压低的惊呼:“啊――啊呜呜!”
秦萝望着镜子里乱糟糟的头发,只觉得自己顶了个大大的鸟窝:“怎么会这样!伏伏!!!”
小黑球缩了缩身子:“当时事出突然,来不及提醒……你明白的,安全最重要,我一直在帮你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
难怪谢哥哥会露出那种表情!
秦萝原地蹦了两蹦,拿小兔子砸自己脑门。
房门之外,缓缓离去的少年唇角微扬,止不住眼中浅笑。
今夜的天边繁星闪烁,簇拥着一轮澄净明月,庭院深深,四处可见花团锦簇、郁郁葱葱。
不知从哪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虫鸣,若是从前总觉得烦躁,今夜听来,却是莫名其妙地生出好心情。
忽然吱呀一声,房门被再次打开。
谢寻非迟疑着回头,见到一只被举到门前的兔子。
然后是一个突然从门后窜出来的脑袋。
秦萝站在流泻的灯光里,乱蓬蓬的头发得了整理,服服帖帖披在身后,被烛光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她有些不好意思,对视的瞬间腼腆一笑,冲着他挥了挥手里的玩偶,就像兔子在对他点头。
“我会抱着它睡觉的。”
秦萝说:“谢哥哥,明天见。”
这是他头一回遇上能说出这三个字的人。
一些细碎的、朝生暮死的因缘逐一串连,原本毫无祈盼的每一天,都被重新染上崭新的色彩。
以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作为引子,他不再是游离于人群之外的怪胎,开始期待着见到某个人,也期待着被那人看见。
真神奇。
岑寂的春夜里,晚风慢悠悠打了个旋儿,惹得枝叶哗哗作响,浮起涟漪般的影子。
谢寻非弯起桃花眼,向她微微一笑:“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