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饭时候,堂屋里异常的沉默,二房媳妇一直低着头喝粥,饭后主动把碗洗了。
昨晚三房闹出来的动静太吓人了,郑氏后半夜才睡着。要说她跟杨氏之间也没什么大过节,左右是妯娌间一些拌嘴,时间久了便互相看不顺眼。
她昨儿听女儿说程青言教姊妹们打络子,没怎么想就去杨氏面前撩拨…
郑氏把最后一个碗洗干净,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沉着脸回想,她昨晚也没说几句话啊,最严重的也不过是“你家青言投错了胎,手巧的像个女儿”。
如果有人跑她面前来说她家青岭和青山像个丫头,她……
郑氏脸色微变,她恐怕也会动手打人。儿子就是儿子。
郑氏面色讪讪,但随后又觉得这事也不全是她的错,哪家的小子又怕蚂蟥又会打络子。
她离开厨房,发现公爹和她丈夫,其他伯叔甚至连孙辈的小子们都拿着农具,郑氏下意识问:“地里还有活吗?”
现在又不是农忙,哪要全家男丁下地的,她还想让她男人去镇上找活计。
程长泰没理她,径直带着家里的儿孙出门了。郑氏得了个无视,又羞又委屈,她走进堂屋:“娘,爹怎么不理我啊。”
老陈氏越过她叫几个孙女喂鸡喂猪,随后让老大媳妇和老四媳妇出门洗衣服。
郑氏不服:“娘,您干嘛呀。”
老陈氏盯着她,松弛的眼皮遮住了一点眼珠,平静的像院子里的老井水,郑氏后心浸出汗,忙不迭道:“我也去洗衣服。”
她逃也似的出了门,等家里的家禽畜生都喂了,几个孙女也默默出了院门。杨氏也想跑,却被老陈氏叫去正屋。
老陈氏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床上,手里纳着鞋底。
杨氏无措的站在婆婆面前,这一幕跟昨晚她对待程青言十分相似。
闹也闹了,火也发了,又睡了一个小觉,杨氏总算理智了。现在看着婆母要算账的架势,她也知道怕了。
这一站就是一个时辰,杨氏实在捱不住了,小声问:“娘,您找我什么事?”
老陈氏捏针的手顿了顿,随后用力穿过鞋底,随口道:“昨晚儿你屋里动静大,就想问问是不是老三又惹你了。”
杨氏忙道:“没有,老三没惹我。”
“喔。”老陈氏抬起头,明明比杨氏矮一截却十分严厉,她冷声质问:“那你大晚上要掀房子。”
杨氏浑身一抖,“我没。”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没底气。
老陈氏看着她那窝囊样就来气,但凡杨氏把在青言面前逞的威风在她面前也使个一二,老陈氏都还高看她一眼。
欺软怕硬的东西。
老陈氏把手里的鞋底丢到旁边,发出的异响又吓的杨氏一哆嗦。
老陈氏深深吸了口气,压住火气:“之后一个月你做饭洗衣。”
杨氏瞬间抬起头,眼里都蓄了泪,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老陈氏垂下眼,懒得看她。
杨氏扭身离开正屋,一回到屋里重重关上门,趴在床上大哭:扫把星,都是那个扫把星。
郑氏那个刻薄妇说对一句,程青言就是投错了胎,那是克星,专门来害她的。
她明明已经生了青锦和抱容,稳婆都说她以后生孩子容易了,可偏偏就是生程青言时她难产,痛了她一天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以后也不能生了。
但结果是好的,又添了个小子杨氏还是高兴的,可是稳婆却说孩子没动静,是不是死了。
当时她都疼晕乎了,听到这话又费力睁开眼,果然看到小孩儿脸色铁青,她一口气没上来晕死了过去。
可她再次醒来,孩子却被襁褓包住放在她身边,死掉的婴儿怎么又活了。
她拼时拼活到底生了个什么东西。
杨氏回忆起她生产时候受的罪,婴儿死而复生,再加上程青言过去生病花掉的每分钱,都让她愤怒又委屈。
“——扫把星,灾星,你怎么不病死算了。”杨氏哭的肝肠寸断,只觉得所有人都不理解她。
正屋里,老陈氏烦躁的扶额,她之前不是没暗示过杨氏对青言好一点,但每次杨氏都跟她对着来。
程青言是杨氏的亲儿子,她这个做奶奶的难道还能把孙子抢了,退一步说她真这么做了,其他孙子孙女怎么想。
再者,老陈氏其实也不喜孙子混在姊妹堆里,虽然杨氏的反应太大,但经此一事,想来孙子会注意些。
如果老陈氏知道杨氏拿着剪刀差点剪了程青言的手,不知道还会否如此。
程家人口多,做饭洗衣是一项大活。杨氏受罚,郑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往日还能得个空休息会儿,现在婆母整日监督她织布,但凡有偷懒就是一顿骂。
家里最轻松的大概就是老大媳妇和老四媳妇儿了,老四媳妇回屋还跟丈夫念叨。
“我说那晚三房那么折腾,爹娘都不吭声,原来搁这儿等着呢。”
程四嗔了妻子一眼,“你少说两句吧。”
吴氏嘻嘻笑,靠在丈夫肩膀上拨他的手,忽然道:“我听说青言被吓到了。”
程四含糊应了一声,吴氏不满意,追着丈夫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