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噩时光仿若不存在,他的目光仍维持在年轻时候,刚历过大难,又抚平伤痛带着温柔。
没有饱经岁月的沧桑,却也不复当年意气风发。
程叙言摇摇头:“我没事。”
“你常说的就是这句。”程偃拿方帕给他擦汗,“担子都在你肩上,你绷久了自然受不住。”
屋内昏暗,程叙言起身将窗户支的开一些,他盯着外面的野草,跟程偃说起这次院试的试题。
程偃温声道:“科举久了,题不好出。只能刁钻着来。”
程叙言深表赞同。忽然他道:“爹帮我看看我答的好不好?”
父子俩谈论的认真,易全山进屋添上热水就带着儿子出门买菜。
如果程叙言没生病,他们或许会在郡城找活,赚点小钱给叙言买份礼也好。可眼下叙言刚有好转,他们放心不下。
天黑后,程家父子俩躺在一张床上,程偃侧身轻轻拍着儿子的心口。
程叙言:………
程叙言无奈:“爹,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这种哄睡方式。
“不是把你当小孩。”程偃眉眼一弯,又转移话题,语气笃定:“你这次至少在甲科。”
甲科是院试前十的统称,常作廪生。
程叙言他们之前科考皆需廪生作保,其每年油水不少。
闻言,程叙言挑了挑眉:“这么相信我?”
程偃笑容不变:“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程叙言:………
程叙言哼了一声,睡觉。
程偃盯着他的睡颜,听他呼吸声逐渐平缓,他才点点程叙言的额头:“傻小子,这院案首你也能争的。”
次日程叙言是被鼻尖的痒意激醒,他睁开眼,入目是一簇头发。
程叙言立刻抬眸,果然对上一张笑盈盈的脸:“爹。”
“嗯呐。”程偃欢快应声。
父子二人起床,程叙言跟其他人打招呼,程偃也学着儿子跟其他人打招呼。
众人善意回应。
早饭后,有人来邀请他们参加文会,程叙言婉拒了,裴让他们十分理解,出门后也帮着程叙言解释。
人家命都差点折在郡城,这时候把人叫出来吟诗作对,是缺心眼还是缺大德。
不过裴让他们参加文会有弊有利,院试的时候,裴让就觉得此次的经义题太难。若说他心中原本有七八分把握,此后便只剩四五分。尤其是第二场那道无情搭的经义题,根据前言不搭后语的题目破题,实在难为他们。
有的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就答了,恐怕现在都忘记当时的作答内容。
还有考生直接考吐了,单纯字面意思。
于是这几日有人鼓动众人去官府闹,院试题太难,对他们不公平。
裴让回来后,只跟程叙言单独吐槽:“他们说的轻松,去官府闹什么?”
闹到最后让整个国朝的人都知道他们此地的读书人有多废物?
那才叫颜面扫地。
程叙言应了一声,附和裴让的话。
此次又非科举舞弊,院试题太难这种理由太荒谬。况且在整个国朝来说,这次院试题的难度约摸在中等。
如果出题者存心提高难度,那么诗赋,律法,甚至算学都可深入。到时候嚎叫的人恐怕比现在多一半。
程叙言垂下眼,盯着不远处的半旧花瓶出神,果然他学的还不够。
院试尚且如此,乡试呢。
他扪心自问,若是诗赋,律法,算学三类考试题目加深难度,他能答上吗?
程叙言只有五成把握。
小院里的气氛逐渐压抑,易知礼没事不敢出门,心中也对科考产生极大的畏惧。
太难了。
难怪县城和镇上的秀才老爷备受尊敬。
终于,放榜的日子到了。
天微微亮,程叙言就听的屋外的响动声,其他人都起来了。
他想了想也起身穿衣。
裴让见他,惊道:“你起这般早作甚?”
其他人也望过来,跟着劝:“是啊程兄,病来如山病去抽丝,你可不能轻心。”
程叙言低下头,仿佛赧然,他轻声道:“我念着今日放榜。”
其他人:这就没法子了,原来大家都一样。
程叙言飞快扫过其他人一眼,他们都一样。没有谁特别。
众人简单用过早饭,各自的身边人都去帮忙看榜。
易全山不认得几个字,所以这事交给易知礼。
裴让带的人是裴家的小厮,认几个字没问题。
众人坐在院中的石桌边,易全山端来茶水点心,也不见人动。他们这般紧张模样,与旁边无忧无虑的程偃截然相反。
“咳——”
其中一人起身,“在下想起一事,需得交代兄长,先行失陪。”
他们租的小院离官衙有大半个城的距离,这一来一回实在等不住。
有了第一个人,很快就有第二个,最后连裴让也坐不住。
程叙言只好随他一道,没想到他们在半道撞上回来的易知礼。
对方激动的抓住程叙言的胳膊,“院案首,叙言哥你是院案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