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全山把水煮蛋拿过来,程偃自己剥掉蛋壳敷额头。
他跟程叙言闲聊两刻钟后,终于切入正题:“你近些日子可是将书本都置之一旁了?”
程叙言沉默,随后否认:“没有。”
花厅内寂静无声,茶水轻轻荡漾,映出一张染上岁月痕迹的脸。程偃抚着眼角的细纹,他已经上了年岁,他的身体早不复当年,何苦为他这么一个废人误前程。
程偃抬起头:“叙言,如果爹说,爹想看你参加乡试,想看你高中呢。”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程叙言看向厅外,寒风撩起他的碎发,裹住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沉闷:“爹不要急。”
花厅安静的落针可闻,良久,程偃放下鸡蛋:“走吧,我们出去逛逛。”
程叙言微怔,随后反应过来,他跟易全山打过招呼就跟着他爹出门。
还是那条巷道,他们又一次遇见那个小男孩,对方雀跃的跟程偃打招呼。
程叙言本以为恢复清醒的程偃会三言两语把男孩打发走,没想到程偃蹲下来照旧跟男孩聊天。
小男孩兴奋介绍:“这是我爹给我买的木剑,你看上面还有花纹。”
“真好看,如果你挥舞这把木剑会更好看。”程偃笑盈盈回应他。
“真的吗?”小男孩果然拿着木剑舞起来。
程偃眸光温柔又专注。
冬日的阳光忽明忽暗,这会儿云层退去,太阳重新出现人前,淡金色的光落在程偃的身上,晕出柔柔的光层。
这样温和又对孩子幼稚想法十足耐心的男人,是程叙言梦里都不敢奢求的父亲形象。
程偃的声音仿佛远去,他们隔的这样近,他却听不清对方的声音,他只能看见程偃的唇在开合,睫毛颤动,侧脸能看到嘴角翘起的弧度,以及程偃耳后突兀的银白。
在阳光下,那银白如同山间将化未化的雪,在褐色的土地和枯黄的野草间刺人眼。
程叙言心口一紧,下意识上前一步又顿住。程偃注意到他的情况,自然的结束跟小男孩的话题,哄着小男孩先行离开。
从始至终,那个小男孩都没有发现今日的程偃伯伯跟往日的程偃伯伯有什么区别。
程偃站起身,对程叙言弯了弯眼睛,“等烦了?还是吃味了?”
程叙言茫然:“什么吃味?”
程偃笑而不语,转身往巷口走,过了片刻程叙言才回过神来。
程偃问他是不是吃味,莫不是以为他若几岁幼童那般争父爱?
程叙言:………
因为临近年关的原因,县里十分热闹,越往南面去人越多,随处可见背着大背篓的行人,有些穿着短打,明显的农户打扮。
程偃问儿子:“你可看出什么?”
忽然一个问题把程叙言问住,他四下张望,见行人脸带笑容,眼神有光,互相交谈时也是高声笑语。又见街边的小摊贩安置整齐,街道地面虽然半旧,却无明显坑洼。
他将自己的发现一一说给程偃听,最后总结道:“不管是之前的县令,还是新来的县令,都将渭阳县治理的很好。”
“你还漏了一样。”程偃指着地面:“你看这地面是否干净?”
程叙言有些懊恼:“是我不够细心。”
越是寻常的东西越容易忽略。
街道的地面整洁非一日可得,需要日日维护,需求创造职位。
程偃顺着这些寻常事务给程叙言讲解,不可避免的讲到程祖父身上。
程祖父当初通过科举入仕后,在翰林院待了三年,之后又在六部之一的工部干了两年才外放地方官。
很多东西都是一个轮回,程祖父将自己为官的心得和感受告诉儿子,以帮助儿子未来在科举考试中取得好名次。
如今程偃又将这些东西一一说给程叙言听。
“那个时候你祖父运气不好,外放的地方偏僻又穷困……”
两人不知不觉将整个渭阳县整整走了一个来回,程偃说的内容太有吸引力,程叙言完全听的入神,偶尔还在程偃的引导下发表自己的看法。
最后他们在石家的胭脂铺前停下,已经近黄昏,还有两名妇人从铺子内出来,她们的手上各拿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小石头眼睛利最先发现他们,立刻奔出来冲向程叙言,清脆又欢快的叫着“叙言哥”。
程叙言温柔的摸摸他的脑袋,习惯性问一句:“累不累?”
“不累。”小石头嘚瑟道:“铺子生意好,我每天都有干劲。”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一旁的程偃,笑嘻嘻打招呼:“伯伯好。”
程偃回以微笑。
小石头把他们两人带进铺子,石父立刻倒水招待,同时让妻子拿上银钱去外面买些点心回来。
胭脂铺的后院十分狭窄,只勉强放下一套桌椅,石父面色微红:“招待不周,二位见谅。”
程叙言又挂上微笑面具,温声道:“是我们冒昧打扰才是。”
程偃静静看着程叙言跟石父交流,石父再一次提出将利润分成结给程叙言,没想到又一次被婉拒。
“眼下年关在即,你们正是需要本钱的时候。再者…”程叙言刻意顿了顿,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