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升,大地退去夜色的寒意,逐渐回温。小麻雀成群飞舞在空中,又稀稀落落点缀在树梢,墙头,瓦间。
忽然一只黑色影子闪过,立在墙头的小麻雀顿时惊飞。
“嘎嘎嘎~~~”
“笨蛋,一群笨蛋。”
八哥嘚瑟的蹦在墙头,嚣张的扑腾翅膀:“这地是我的,窝的!!”
“豆豆。”清越的声音传来,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八哥,一个俯冲落在年轻人怀中。
八哥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主人的手,又大声嚷嚷:“豆豆饿啦,豆豆饿啦。”
院子里的马骡悠哉悠哉吃着红薯干,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悠悠鸣叫,仿若不屑八哥的娇纵。
程叙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喂它。
一般人养八哥,为让八哥亲人会故意用食物驯化。想要食物得给摸。
然而程叙言最初不想养八哥,他们那时赶路,得多心大还想着养鸟逗乐。
只是时间,地点,意外碰巧凑上了,他不把八哥幼鸟带回去,幼鸟只有死路一条。
后来程叙言养着幼鸟也没别的想法,左右多口吃的事。等幼鸟长大些,想飞就飞。
他始终是顺其自然的态度,没想到这小家伙反而不走。
八哥吃饱后故意用脑袋蹭蹭程叙言的手指,程叙言莞尔,顺了顺它的羽毛。然后手一抬,任由八哥扑腾翅膀在院子里玩耍。
他仰首看着头顶的太阳,柔和的日辉落在他的身上,长长的睫毛在如玉面庞投下一把小扇子。
“叩叩——”
老仆开门,他看见院外的两波人很是诧异:“请问官爷有什么事?”
豆豆飞至老仆头顶盘旋:“有什么事,有什么事?”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看来没找错。”
一名侍卫上前:“敢问程叙言,程秀才公可在此处?”
程叙言从老仆身后露面,“我就是。”
院外的关父大气不敢出,他眼睛利,一眼看出这二人身上不是普通衙役服。
两名侍卫抱拳:“是这样的,程秀才那夜在货船上英勇退敌一事,参将大人略有耳闻,特派我二人前来,请程秀才过府一叙。”
程偃眉头微拧,私心说他并不希望现在将这件事闹大,他们还不知道要在南塘待多久,临海地界虽有水师,可也同样有水寇出没。被水寇惦记上不是好事。
真要论叙言的功,以后前往京城再议也不迟。但程偃也知道那不现实。有句话叫过时不候。
程叙言拱手一礼,“二位稍等,既然是面见参将大人,容在下换身得体衣裳。”
参将乃是正三品武官,且握有实权,程叙言一介小小秀才,只有听命的份儿。
易知礼偷偷跟进门,“叙言哥。”
程叙言换上标准的书生作扮,背上书箱,他目光在程偃身上微做停留,很快略过,对众人道:“无事,我很快就回。”
他还未及弱冠,是以乌发半束,两侧余落毛绒绒的碎发,青衣布鞋,背着八成新的书箱,怎么瞧也是一位青葱的少年书生。
两名侍卫神情微妙,人还是那个人,不过换一身衣裳,他们怎么感觉眼前的人一下子嫩许多。仿佛一下子从大人变回少年。
程叙言笑道:“二位官爷,请。”
“咳咳。”其中一名侍卫清咳一声,指着院子里的八哥:“劳程秀才,将这只八哥也带上。”
“豆豆也要去啦~”八哥爽快的落在程叙言右肩,昂着小脑袋:“官爷请。”
两名侍卫眸子大睁,很快恢复如常,他们在前面带路,只是目光仍会时不时停在身后的八哥身上。
好有灵性的小东西,不愧是在货船逃亡中立下功劳的鸟。
程叙言走出巷口,上马车。
四周传来热闹的人声又逐渐远去,程叙言端坐在马车内,厚木车壁仿佛隔绝一切。
他在心里记下每一次拐角,两刻钟后,马车停下。
“程秀才,参将府到了。”
程叙言下车,一阵微风撩过,他的乌发和方巾后面长长的带子一起摆动,说不出的写意蓬勃。
无需人通报,程叙言跟在两名侍卫后径直入府。他眼帘低垂,沿着抄手游廊走过,穿过垂花门,踩过凹凸不平的青石小路,最后在一间偏厅等候。
“程秀才稍等,大人正在处理公务。”两名侍卫叮嘱一声便退下。
程叙言将书箱置于椅脚,随后参将府的下人奉上茶水点心,“秀才公,这是云山新出的红茶,您尝尝。”
那白底青花的茶盏持于空中,忽然一声轻微的碰响,茶盏倾斜。
另一只修长的手及时接过,程叙言微笑:“多谢,在下现在不渴。”
他将茶盏重新置于案几上,下人抬眸飞快看他一眼,没想到跟程叙言目光对上,赶紧收回,匆匆离去。
程叙言立在偏厅中等候,豆豆站在案几上,随后又落在程叙言肩头。
不多时,一名身形修长的中年男子逆光而来。他着紫色豹纹的武官袍,乌发全束,蓄短胡,眸光锐利似鹰,踩着一双嵌红宝石的黑面白底皮靴,腰环玉带,系美玉。
“劳程秀才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