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里一日赛一日的热,阿缇还好,壮壮好动惯了,偏他动一动又大汗淋漓,热的狠了就委屈的哇哇哭。
程叙言也心疼儿子,便让卓颜带着孩子去庄子里避暑。如此白术和半夏是要跟着卓颜走的。
时明肉眼可见的失落,程叙言转眼把时明派去庄子里。
时明犹豫:“叙言哥,您怎么办啊?”
程叙言:“我有阿粟。再不济还有府中长随。”
时明这才跟着去庄子。卓颜他们离开后,府里一下子空下来。
傍晚高粟先去接程偃,随后再去大理寺接程叙言。
这么一会子功夫,马车里的冰盆已经化的差不多,程叙言用手帕擦汗,叹道:“今岁这夏日不寻常。”
程偃:“是啊。”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隐忧。再过大半月正是收割水稻的时节,可夏日里缺水,势必影响水稻产量。
若是秋收后按照往年税收收取,普通百姓的日子就难熬了。
程偃端起手边茶盏呷了一口,这茶水他特意晾着,没想到两刻钟过去还是热的。
次日程叙言被天子传召进宫,君臣俩闲聊一会儿,程叙言忽然说起大理寺的一个案子。说是南方某个县辖下的村落发生械斗,死去不少人,当地县令偏帮,气的苦主上京告状。
新帝惊道:“想来是受了莫大冤屈,不然也不会如此。”
且不说上京之路困难重重,便是入的京,以平民之身状告一县之主,需得先受三十大板。这尚且算轻的,若是放至前朝,民告官赢了也得流放。
程叙言点头:“的确是有冤屈。那村落的地势略高,村里的吃用,庄稼浇灌全仰赖上游水库,可后来那水库不知怎的落在村里的地主手里,地主为敛财将水价翻上十倍有余,村民若不缴足银钱,地主便要堵了水库。那时正逢夏日,地里庄稼巴巴的等着用水……”
新帝沉了脸,“那地主真是心思歹毒之徒。爱卿说村里发生械斗,是愤怒的村民杀了那坏心眼子的地主?”
“圣上猜的不错。”程叙言继续讲述:“巧不巧的是,那地主的女儿是县太爷的小妾,地主死后,小妾便求着县令重罚村里人。大半个村的青壮都没了,于是便有后面村人上京告状之事。”
殿内安静无声,冰盆化去时散出的凉意萦绕四处。
程叙言饮一口茶,叹道:“民以食为天,地主掐住乡民的脖子,便该料到有这一遭。世上来钱的方式千千万,那地主却选最不堪的,最后害人害己。”
新帝深以为然。他也端起茶盏,茶汤澄碧,映出新帝年轻周正的面容,他忽然抬眸看向程叙言:“今岁夏日里,似乎还未降过一场雨。”
程叙言敛目:“圣上观察入微,臣等不如。”
“若是如此,恐怕百姓的庄稼就不得好了。”新帝突然没了胃口,放下茶盏。
程叙言颔首不语。
半刻钟后程叙言离去,新帝行至殿门处,外面的热意喷涌而来,激的他汗水频频。
九天之上的烈日炽热耀盛,周边晕处一层光晕,毫不留情的炙烤大地,新帝四下看去,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
江平德小心道:“圣上,殿门处酷热难耐,您回殿内歇着吧,免得伤着龙体。”
“仲惟在提醒朕呐。”新帝转身往回走,咕哝道:“他倒是一颗心用在百姓身上了。”
世上来钱的方式千千万,何必可着普通乡民薅。断了普通乡民的生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新帝叫人去打探上京附近的庄稼长势,探子回报:“圣上,今岁天旱,庄稼长势不盛,有老练的农户估算过,今岁收成恐只有去岁一半。”
新帝点着扶手,竟然这般严重?
“朕知晓了,你退下罢。”
“是。”
次日上朝,新帝试探的提了一下此事,他问道:“今岁天旱,诸爱卿可有何见解?”
“圣上,臣有奏。”一名官员出列:“天旱伤稻,臣去田间走访过,今岁地里的庄稼长势微弱,百姓家中也无余粮,臣恳请圣上能将今岁税收减少一二。”
“檀大人此言差矣。”另一名吴姓官员出列道:“今岁不过旱几月,远远不及旱灾势重,若是今岁减少税收,来年生有一二场暴雨,是不是也要以此为借口减少税收。一年复一年,税收不提,国库吃空,边关送不及粮草兵武,拿何抵御戎人?边关失守,届时戎人的铁骑踏上我朝山河,生灵涂炭,岂不悔之晚矣。”
檀大人被这一套说辞都整懵了,他直觉不对,却一时又反驳不得。
程叙言看一眼吴姓官员,好一招偷梁换柱。故意弱化眼前的苦难,无限扩大未来遭遇的问题,顺利偏移问题中心。
但凡姓吴的去乡间田野走一遭就说不出这话。
“吴大人此言差矣。”程叙言出列,“今岁天热异常,稻田十亩十裂。乡民日日挑水灌溉,精心照料如顾幼儿,可人力难抵天意,稻田减产绝非他们所愿。天不悯民,百姓能依靠能指望的也只有圣上。”
“程大人,你大抵是年轻。”吴姓官员讥讽道:“你尚不知何谓三年大旱,区区数月怎能相提并论。”
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