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裹着的白色鲛绡。
慢慢的,婉知一耸一耸的双肩平静下来,只有珠泪仍然源源不断地飘散在河水里。
“还是伤心吗?”
“一定很难过。”
“那么织出来吧,把所有的感情全都织出来!”
在大家的鼓励和簇拥下,婉知开始飞快地编织鲛绡。
言落月注意到,尽管材料纯白,然而在婉知手下成型的,却是一张红色的鲛绡。
鲛绡的颜色艳丽如同夕阳,无限之瑰美,却又带着一种临近黄昏的怅然。
随着那张鲛绡渐渐织成,这个叫婉知的鲛女,眼中漾出的珠泪也越来越少。
与此同时,她的表情也渐渐平复。
直到最后,婉知恢复了安宁和喜悦,甚至甜甜地对着还算陌生人的言落月和巫满霜一笑。
她羞涩又纯真地说道:“你们好呀。”
言落月意外地眨眨眼睛:“你也好。”
下意识地,言落月转头,对上了泉湘的视线。
注意到言落月表情中的疑惑,泉湘抿唇一笑,把她拉到一旁,然后解开披在肩头的淡金色鲛绡,把言落月裹在了里面。
“……啊。”
言落月浅浅地惊呼出声。
她很难形容被彩色鲛绡包裹的感觉:金色鲛绡覆盖上皮肤的一刻,一股热情明媚的感情流淌进她的心底。
那感觉温暖又惬意,像是在春风还微冷的时节里,暖融融地晒了个太阳。
那是丰沛的、充足的、被爱着的感觉。
下一刻,泉湘将金色的鲛绡从言落月头顶拿开。
体会了被鲛绡覆盖的感觉,又联想到自己刚刚所见,言落月恍然大悟。
“你们能让彩色鲛绡里充满感情——不,你们能用感情作为材料,编织出鲛绡来?”
市面上最常见的,就是普通的纯白色鲛绡。
至于彩色鲛绡,据说能致幻、能造梦、能见浮生,数目十分稀少罕见。
现在,言落月终于知道,鲛人们是如何织出彩色鲛绡的了。
“是啊。”泉湘笑弯了眉眼,“我们鲛人一族,天生有爱无恨,是天然就伴爱而生的种族。”
在鲛人们漫长的生命里,往往会陆续爱上为数众多的外族男子。
——具体的数目,一般在三四个到三十七八个不等。
之所以不等,是因为这段爱情的长短,要视对方的生命长度,或者爱情长度而定。
大家会在陆地上和他们生活一阵,直到对方的生命终结或者爱意终结,然后独自一人,或者带着生下的小鲛女回到族里。
然后,大家一起快乐地生活一阵,纺织鲛绡,酿造珠泪,捕捉鲜鱼……
她们共同度过一段快快乐乐的美好时光,直到再有鲛女想上岸去,爱上一个新的外族男子。
泉湘温柔甜美的嗓音,唱着歌儿似地说道:
“如果像婉知一样,爱上一个不值得的男人,那就把和他相处的感情全部织进鲛绡里。”
“等感情用尽,鲛绡编成,我们大家就又和过去一样,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言落月微微一愣,连忙游过去捏了一下那张红色的鲛绡。
果不其然,那片鲛绡披在皮肤上的感觉,带着留恋、悲戚、和宛如月下鲛人仰面泣珠的、酸楚又缠绵的爱意。
然而此时此刻,编织好鲛绡的婉知正摇晃着漂亮的鱼尾,坐在蚌壳床上笑嘻嘻。
大家围成一圈,用尾巴拍出荡漾的波纹,一圈圈传到婉知身上。
“婉知婉知,你还伤心吗?”
“不伤心啦!”
“婉知婉知,你还难过吗?”
“不难过啦!”
“婉知婉知,你终于回来啦,你这次回来的好早呀!”
“是呀,我好想吃鲜鱼哦,要最鲜的银线青!”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手牵手游向远方,去寻找鲜甜可口的银线青鱼群。
言落月:“……”
泉湘从背后游来,带着薄鳍的手臂柔柔地环住言落月的肩膀。
“就是这样的。当我们遇到自己心爱的男子,如果那是一个值得爱的好人,我们就快快乐乐地爱上一场,爱足他的一辈子,和他生鲛育女。”
“等他逝世以后,我们带着女儿回到族里,把对他的爱意和怀念织成最美丽的一副鲛绡——这样的鲛绡是绝不出售的。”
“我们要把这份爱意披在身上,除非要上岸爱上另一个人时,才会脱下来。等我们的生命也走到尽头,就把一生中储存的鲛绡都传给女儿。”
女儿们从小穿着长辈们编织的鲛绡长大,一直生活在最充足的爱意里。
每一刻每一刻,她们都被真正的深爱所包围。
正因为见识过真正的深爱,所以只要爱人变了一点点样子,鲛人们都能觉察的到。
——会让自己痛苦的,不是真正的爱情。
——会让自己彷徨、纠结、反复拷问内心的,也不是真的爱情。
——会让自己失魂落魄,要忍受和童话中的小人鱼用刀尖分开鱼尾一样疼痛的,当然也不是真正的爱情。
当爱意变化,每一个鲛人就都明白,该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