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郎是在晚上来的。
他来得颇为曲折, 几次绕道换装,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 被赵重九带着翻了公主府后院的墙,几乎是没有一点声响的进了李蓉的屋。
李蓉早和赵重九通过气,知道崔玉郎要来,便没睡下,只卸了发髻,点灯等在屋里。
等到夜里,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李蓉斜卧在小榻上, 抬眼开去,就见崔玉郎推门进来, 他知道夜里私见李蓉不妥,便没有了平时吊儿郎当得模样,跪到地上恭敬行礼, 眼都不抬,低声道:“微臣见过殿下。”
“叫你过来,是有些急事。”
李蓉声音很淡, 崔玉郎没有出声,李蓉缓慢道:“我把督查司交到柔妃手中之事,需得加快些。”
“殿下这样说,可是有什么变故?”
“你先去做,最好在三日内。”
崔玉郎想了想, 低声道:“微臣明白。”
这事儿崔玉郎和李蓉早有准备,第二天清晨, 李蓉到了督查司,才到门口, 就看上官雅急急迎了上来,低声道:“今日督查司来了个书生,说是进京赶考的名额被人换了,我把人留下了。”
李蓉点点头,同上官雅一起走进督查司,上官雅压着声:“不知道这书生是怎么想的,顺天府不跪,刑部不跪,就跪到了督查司门口来,他这事儿不好查,怕是要出华京……”
“无妨。”
李蓉抬手,止住上官雅的话,同她一起进了屋中。
书生正诚惶诚恐接着茶,见李蓉来了,他赶忙起身,跪在地上道:“见过殿下。”
“你是孙闻?”
李蓉径直开口,这就是崔玉郎好友的名字。
对方赶紧道:“是,正是草民。”
“状纸拿来了?”
“已经写好了。”
“行吧。”
李蓉点点头,让上官雅去收了他的状纸,直接道:“给他五两银子,先出华京,华京护城河上,有一个名叫三爷的老叟,你上他的船,让他载你离开。半路靠近漳县时船会沉下去,你跟着三爷游到岸边,会有人接应你们,你先躲一阵,再听安排。”
孙闻早已经得了崔玉郎的安排,行礼之后,便由人带着退了下去。
孙闻一走,上官雅立刻凑了上来:“你这是卖什么关子?”
李蓉拿着孙闻的状纸认真看着,慢悠悠回她:“你很快要换东家了,好好准备着吧。”
听得这话,上官雅想了想,便明白过来:“督查司你要放一放?”
“苏容卿最近办了个客栈,让进京参加科举的考生都住在里面。还特意寻找了来告状的考生,你说他是图什么?”
上官雅皱起眉头,她有些想不明白。
科举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走个过场,那些普通人家的子弟考入朝中,也不过只是为了寻一些人来帮着做事儿。
朝上总有一些脏活累活儿没人干,科举的作用也不过在这里。对于上官雅这样天生顶尖贵族而言,实在琢磨不透苏容卿在这事儿上大费周章的意义。
李蓉看她一眼,知道她不懂。
如果她不曾见过后来寒族崛起后科举制的影响,也不知道今年所谓龙虎榜在后来朝堂中涌卷起来的风云,她大约也不能明白。
只是她知道,自然也就明白裴文宣和苏容卿争的关键在于何处。
“苏容卿要做的事情,第一是收拢人心。”
“倒也是他苏氏会做的事儿。”
毕竟布粥这种事,就是苏氏开的头,其他大家族见风评好,才跟上的。
“其次么,”李蓉看着状纸上的事,声音放低了些,“上次的事,苏容卿不会完。”
上官雅动作顿了顿,她抬起头来,看向李蓉。李蓉平淡道:“陛下夺了他刑部尚书的位置,又赐我和裴文宣和离,便是谁都不打算信,那陛下一定会有下一步动作。苏容卿的目的,是要夺了川儿的根基,此次他把这么多告状的书生都找出来,你觉得他要做什么?”
上官雅没说话,李蓉笑起来,给了她答案:“这个案子,他要告。”
“目的呢?”上官雅皱眉,李蓉将手点在桌上,“你觉得,如果这个案子出来,陛下希望谁来办案?”
上官雅瞬间明白了,她抬眼看向李蓉:“太子?”
一旦李川办这个案子,科举的案子虽然不大,但所对峙的,却是世家利益。
李川因为李蓉的督查司,已经和世家有了间隙,如果再亲自为寒族出这个头,那和世家的关系,便进一步割裂开来。
寒族如今还未形成气候,如果李川当真和世家割裂,李明又没有给予李川足够的信任,那李川的政治资本,就只剩下一个上官家。
可如果李川不接这个案子,甚至于因为李川不接案子,导致这个案子得不到一个公正的审判,那李川作为太子的贤明,也会在民间大大降低。
“那如今就剩下两个办法。”
上官雅快速道:“要么,就让这个案子干脆告不上去。”
“要么,”李蓉接了话,“就要让这个案子,落到其他人手里。”
如今能办这个案子的官署,无非御史台、刑部、大理寺、督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