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不知过了多久，沈黎安在混沌中醒来，背后是温热的胸膛。

她先是一愣，然后慢慢翻身过来，视线在黑夜里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周承钰温润如玉的脸。

他睡着时总是这副淡淡的、不愠不恼的样子，同他白日的一切判若两人。

沈黎安伸出手抚摸他的眉毛，就像当初那样，然后，她落下泪来。

物是人非，大抵如此。

先前她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悸动，随着这些日子的纠葛，变成了难以解开的遗憾。

沈黎安闭上眼睛，下一瞬间却感到有人伸手擦掉了她脸上的泪，她睫毛颤了颤，却始终没有睁眼。

梦里稀里糊涂，沈黎安不知怎么地梦见了若惜，她看见若惜穿着龙袍，手拿长剑地刺入了周承钰的胸膛。

她惊得坐起身来，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周承钰的声音淡淡的，“你醒了？”

沈黎安望过去，他站在窗前，却没有遮挡住窗子，他身后露出一点外面的景象，能看出船已泊案。

外面一片吵闹声，大概是人搬货或者人群往来的声音。

沈黎安揉了揉脑袋，艰难道：“到了吗？”

“没有。”周承钰又转身看着窗外，“朕会找人护送你回京，朕一会便到。”

沈黎安没有问他为何兵分两路，也没有问他将自己送往何处，她从榻上走下来，然后弯着腰作揖，口中念道：“多谢陛下。”

周承钰看见她这般反应，反倒是出奇般的有些欣喜。

“这样就很好。”周承钰笑道：“朕还是喜欢你乖巧一点的样子。”

沈黎安嘴角牵扯出一丝勉强的笑，然后默默走到周承钰面前，跪地道：“多谢陛下抬爱。”

周承钰欣喜更盛，点头道：“不错。”

他牵着她的手起来，然后将她揽到窗边，站在她的身后环着她的腰，然后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这里是停泊的码头吧。”沈黎安轻轻道：“陛下怎么非要走水路，走陆路不是更方便？毕竟乌城距京城也不远。”

“朕这么做，自然有朕的打算。”周承钰沉声道：“水路以往管辖松散，朕这一番下到乌城，既是游历也是考察。”

沈黎安不说话，周承钰突然捏起她的脸，“你该不会以为，朕特地走水路，是为了防止你逃跑吧？”

沈黎安淡淡一笑，“自然不会。”

“朕若想抓你，哪需要费这么多心思。”周承钰有些得意，将胸前的人拥得更紧，“你跑不掉的。”

“嗯。”沈黎安淡淡应了一声，准备脱离他的怀抱，“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将我送回京城？”

“这么着急？”周承钰疑惑道，松开了禁锢她的手。

“有些想家。”沈黎安低着头，“而且也有两个月没见到母亲了。”

“不着急。”周承钰深情地看着她，“你这么想家，有想朕吗？”

沈黎安咽了咽口水，违心道：“有。”

周承钰向前两步，顿时伸手抱住她，将她放在怀里拥得颇紧，“朕就知道。”

抱了一会，周承钰才慢慢松开她，招呼着人送饭进来。

没过多时，婢女们低眉垂眼地排成一列，全都身穿宽袖长袍，系着锦带，迈着细碎的步伐进来。

为首的婢女端着银质的饭盘，上面摆放着精心烹制的佳肴，香气四溢，她的步伐轻盈稳健，进入门后，她轻轻掀开饭盘的盖子，露出里面的佳肴。

婢女迈着小步走向桌边，微微欠身后，她轻柔将饭盘放在桌上，接着便退回原位，低头垂眼地静候在一旁。

偌大的桌子上，摆放着各色各式的碟子，碟子里放着色泽金黄的各种菜品。

摆好菜品好，宫人作揖缓缓退下，沈黎安却依旧站在窗边。

“怎么还不过来。”周承钰走到桌边，回头看着沈黎安还愣在原地，于是疑惑道：“换做以前，你可是早就奔来了。”

沈黎安这才微微作揖，低头道：“多谢陛下。”

她缓缓地走到周承钰身边，仍是老老实实地站着，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朕是希望你乖巧一点，可也没让你这么死板吧？”周承钰甩着袖子走开，“现下没有布菜的人，你自己慢慢吃吧。”

沈黎安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周承钰从她背后开门走了出去。

其实饿了一整晚沈黎安反倒没那么饿了，只是她现在若不吃，她怕接下来等着她的，是夜以继日的挨饿。

沈黎安刚放下筷子站起身，便有一群人进了门，人群排站在门口，有男有女，皆穿着酒红色的锦衣。

再然后，有两个穿粉衣婢女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和这群人一样颜色的披风，还有一个斗笠。

婢女走过来，搀起沈黎安的胳膊，浅浅道：“姑娘。”

沈黎安看着她手中递过斗笠，于是接过来戴在头上，再系好酒红色的披风，婢女便牵着她的手往门口走去。

身后一群人皆戴起斗笠，沈黎安与他们混在一起，倒是谁也不认出谁。

一路坐在车上颠簸，沈黎安想拉开车帷往外看一眼，却被旁边的婢女直接拉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