氅如朵朵白云,故名朵儿骑。
朵儿骑,这个名字便是这名骑兵骄傲的来源,是金帐王庭单于部最强悍、也是最忠诚的亲侍骑兵,是草原上最恐怖的存在。
过往数百年间,即便是最富有的金帐王庭,也只能供养最多六千名朵儿骑,便是这六千名朵儿骑对唐军铁骑形成了最大的威慑。
随着金帐王庭的正式崛起,尤其随着道门统率下的中原诸国暗中源源不断地支援,如今的单于拥有整整三万六千名朵儿骑。
在谷河外那场令天地变色的骑兵大战里,正是朵儿骑最后投入战斗,拼却所有殿后镇阵,才稳定住局势,没有让金帐王庭完全崩溃,为此他们有六千名骑兵的尸首,现在还在那片草原上随春风一道腐烂。
北撤到七城寨一线后,单于命令两万名朵儿骑驰援开平、渠城,以此吸引唐军骑兵主力,只把最精锐、最强大的万骑留在了渭城。
万骑并不少,放眼望去,必是黑压压的一片,可以覆盖好大片草原。
但现在唐军看不到那万骑,只能看到一骑。
他们只能看到渭城城门处,那名大氅在晨风里飞舞的草原骑兵。
那名草原骑兵左手提起缰绳,靴跟轻轻在战马腹部击打一下。
战马缓缓向前。
嗒……嗒……嗒……嗒。
蹄声很缓慢,很清楚。
那名草原骑兵再踢马腹。
战马缓缓加速。
嗒嗒嗒……嗒嗒嗒。
此时,已出城门二十丈。
那名草原骑兵再踢马腹。
战马再次提速。
嗒嗒嗒嗒嗒嗒。
一骑,冲向唐营。
孤骑闯营!
那名草原骑兵知道自己会死,但他不在乎。
渭城城门内,隐隐出现一道黑色的墙。
那道黑墙在向前移动。
又有一道白墙出现。
黑墙是骑兵与战马,白墙是骑兵系着的白氅。
那是排成一排的朵儿骑。
黑与白混在一起便是浪花,雪生于墨海之间。
无数朵儿骑,准备跟随那名勇敢的骑士一道冲锋。
渭城里,蹄声还未响起,但将要响起。
如雷,那必然是闷雷。
如鼓,那必然是巨鼓。
最开始出城那名草原骑兵,已经来到草甸间。
他露在皮甲外的眼睛里,漠然的神情,已经被狂热和暴虐取代。
他举起了手中噬血的弯刀,准备真正地加速。
下一刻,一万名草原骑兵,将会随着他,杀向唐营。
到那时,万朵白云将会盛开在草原上。
蹄声渐骤,气势渐起,谁能拦阻?
……
……
大唐镇国大将军徐迟在中军帐里,帐下共有六千骑兵,还有一万训练有素的步卒,按道理来说,应该不用太过担心。
但中军帐连夜追击而至,有很多辎重未到,最关键的是,有很多工兵和民夫还在半途,连夜草草布置的栅壕,很难像从前那般坚固。在这种时候,如果让草原上令马贼闻风丧胆的朵儿骑冲过来,谁都知道会出大问题。
在渭城城门打开,那名草原骑兵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那刻开始,中军帐里的所有人都望向了徐迟,不如何慌张,但有些焦虑。
不慌张,是因为徐迟是世间最擅守的军事奇才,不然他怎么可以靠着镇北军便生生把金帐王庭封在七城寨之外十余年不能妄进一步?但人们依然焦虑,因为金帐王庭今天明显要拼命,如果应对稍有不慎,让朵儿骑起势,真的很可怕。
唐军唯一能够说稳胜朵儿骑的骑兵,便是玄甲重骑,然而大部分玄甲重骑在南方负责抵御西陵神殿的护教骑兵,北大营的千数玄甲重骑,两天前已经被徐迟调往开平,帮助司徒依兰荡清那里的草原势力,那么怎么拦住朵儿骑?
那名草原骑兵正在加速,蹄声正在变得连贯起来。渭城城门里那些如黑海白浪般的骑兵,还没有开始冲锋,正在等待冲锋。
那名草原骑兵和他的座骑,在晨光下的原野上带出一条笔直的线条,用勇气和胆魄写就的线条,他后面的万余朵儿骑,将沿着他用生命写出来的那条直线,暴烈地突进,无畏地冲锋,那便是金帐王庭想要的节奏。
这种节奏是血战到底的节奏,是血流成河的节奏,起始平缓如微雨,继而恐怖如暴雨,连绵不绝,不可中断,如果让草原骑兵进入那种节奏,唐营危矣,到那个时候,就算杀死最先前那名朵儿骑,也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现在看来,却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打破这种节奏,因为渭城距离唐营的距离很远,就算是最强悍的神射手,也无法提前射杀那名草原骑兵,至于唐营最强大的防御武器——由阵法为基础的弩营,射程更是远远不足。
那么只能准备迎接万余朵儿骑的正面冲锋了。
人们望着徐迟,等着他发布命令——当前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把昨夜布置好的弩营从东西两侧,调至中军——一旦弩营调走,草原骑兵有可能从城墙两边掩杀而至,但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守住中路。
徐迟却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静静看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