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主力到来,待徐迟出现,甚至有可能是那位亲自到场,那么国师必败无疑。
有些奇怪的是,国师的神情依然平静,没有被宁缺这段话所影响,似乎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不被书院如何。
也许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可以杀死宁缺。
十余位大祭司,从草原的四面八方出现,然后走到车阵前。
宁缺的视线,穿过身周燃烧的昊天神辉,落在这些人的身上,落在他们胸前的人骨项链上,说道:“终于来了。”
金帐王庭用来与中原修行者对抗的,一直都是这些精擅巫术的大祭司,每名大祭司都有类同于中原修行界知命下境的水准。
十余位大祭司加入到血祭大阵里,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那些年老的大祭司,缓缓颤着嘴唇,开始念颂先前国师已经念过的那段奇怪的**,然后他们开始手舞足蹈,扭曲着身体,跳起一种谁也看不懂的舞蹈。
草原祭司擅的是巫术,**便是咒语,舞蹈同样也是一种咒。
十余辆大车轰然垮塌,车上的那些箱子外面裹着的木条也纷纷裂开,露出里面的铁栅——那些铁箱子缓缓浮到空中,最后浮到空中的,是先前被宁缺一刀砍进地底深处的那口铁箱子,带着泥土簌簌而下,仿佛出土的魔物。
所有的铁箱里面都是人骨,都是人的头盖骨,带着人们死去之后的精魄残余,被国师和大祭司们以草原巫术秘法所摄,向四周散去。
那是一道难以想象的巨大的压力,来自灵魂,也施于灵魂之上,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就像是一座巨山,直接轰击在宁缺的精神世界里。
宁缺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道鲜血,眼神却依然清明,自与桑桑在佛祖棋盘里合体后,他的身躯强度以至于灵魂的强度,再到念力的雄浑程度,都早已站在了整个人间的最巅峰处,这道来自无数灵魂的压力,或者可以将一名知命境巅峰强者的识海直接碾碎,却只能让他受伤,他还能继续撑着。
但被血祭大阵所困,这样苦苦支撑终究不是个了局,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长时间,他需要做的事情是破阵,然后杀敌。
破阵与杀敌,是一体两面的事情。
要破除这道恐怖的血祭大阵,关键就在杀死国师,而要杀死国师,首先要找到他的位置,确定他在哪里,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不知道国师究竟在哪里。
国师明明就在这里,就在他的眼前,就在那辆唯一留存的马车上,却又仿佛在很遥远的地方,他与这座血祭大阵似乎已经融为一体,却又似乎在别的地方看着此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先前他从空中跳下,没有踏中国师的头颅,后来国师须臾间来去无羁,或者正是其中隐藏着什么问题?
宁缺看着马车站着的国师,看着他身上在晨风里飘拂的布衣与木珠链,眼睛微微眯起,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忽然间,他感觉到了些什么,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那片被血祭大阵干扰影响吸噬而来的阴云里,忽然出现了一道极淡的细线。
阴云里仿佛也有无数怨魂,那是死在草原上的人,那是金帐王庭无数年来造的杀孽,却也是金帐王庭对敌人的集体杀意,是为杀魂。
看着那片阴云,宁缺对金帐王庭那道恐怖的杀意,感受的异常明显,对这座血祭大阵的阵意也有了更深的认知,确认不是自己现在能够破除……然而他的神情却忽然间变得轻松起来,再次覆上的白雪的双眉微微挑起。
他似乎在笑。
“你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他收回望天的视线,看着不远处的国师,平静说道:“我承认你有足够的能力困死我,但……这样不够,因为你知道书院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
国师双手缓缓合什,似一老僧,双眼怒张,似一野蛮的巫师,口道一偈,如深山里清修多年的道人,说道:“那么他们什么时候到呢?”
这般容颜气质的变化,真可谓境界非凡,然而宁缺多年前在魔宗山门里便见过莲生大师三十二般变化的模样,哪里会为之所慑。
他就像是与国师谈家常一般,说道:“唐今日有事。”
“那今日来的便是宗主了。”
国师神情依旧不变,平静淡然说道:“事实上,这数年时间,我一直在等的人也就是她,我很希望今天她不要缺席。”
依然是随意的对谈,对谈间,却各自有各自强烈的信心,宁缺的信心在于书院,在于自己和师姐,国师的信心则在于部落。
这座血祭大阵,不是国师的阵,而是整个金帐王庭的阵。
这是整整一个部落,一个拥有数百万人口的部落,一个有千年传承、有自身独特文化气质的部落,这个部落今天变成一座阵。
就算余帘来了,又如何能破?
国师说的是真话,已经数年时间,他一直在等余帘。
他等着余帘出现,然后杀死她。
便在这时,宁缺说了一句话。
“你以为把我困在阵里,我无法走到你身前,她也不能吗?”
听到这句话,国师再无法像先前那般从容,他忽然觉得这数年间,或者不是自己在等她,而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