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揣着手在一米见方的水坑里转了两圈, 很想拿出一张纸,分析利弊。
时间不等人,再拖下去, 薛匪风走远, 他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只能等猎户过来收尸。
小命重要。
他还背负着系统, 远远不止一条命,比如上面就有十条狗命。
沈清然当机立断, 喊道:“救命!李丰!我掉坑里了!”
起初声线颤抖, 还裹着三分犹豫, 开弓没有回头箭, 后面就熟练了, 恨不得贴着薛匪风的耳朵喊, 是死是活,狂风暴雨,反正先脱离了这冰冷的泥水坑再说。
“救命——”
薛匪风身形一顿,眼里闪过残酷的冷意。
他听见了堂兄的声音, 但也仅仅只是停留一瞬。
堂兄关他屁事!他急着找沈清然, 遇神杀神,遇魔杀魔,此刻北彗攻城都不够他皱一下眉。
沈清然屏住呼吸,十指紧扣,仰头乖巧地等着薛匪风出现, 认真思考着哪一种姿态才能最大限度地消灭薛匪风的怒气。他着急得腿肚子抽筋,只好换了蹲的姿势。
……
…………
怎么回事啊?
薛匪风的动静怎么越来越远了?
傻狗们听见他的声音,齐齐安静了一刻,更显得山中万籁俱静,唯一的救命稻草也走远了。
沈清然唇色一白,他从来没设想过求救会被薛匪风拒绝的情况。
是知道自己男扮女装,气得干脆撒手不管了?
他睫毛簌簌眨了十几下,突然想到什么,声嘶力竭地喊道:“李丰!我是沈清然!我在坑里,救命……哨子坏了……”
一想到薛匪风可能就此放弃他,坑底的泥土仿佛瞬间坍塌,直直掉进无边地狱,各种意义上的地狱。
沈清然吓懵了,他甚至不敢和薛匪风说哨子坏了,最后一句说得断断续续,最后消音在哭腔里。
他都能说话了,再跟薛匪风提哨子不是火上浇油吗?
薛匪风究竟是听见了不想理他,还是飞得太快没听见?
沈清然吸着鼻子猜测,下巴尖抵在胳膊肘上。水面蜻蜓点水般的波纹幽幽荡开,恰如他无人关切的回音。
薛匪风听见了。
理智在“沈清然是男的会说话”和“堂兄假扮沈清然”两者间互搏,直到沈清然哭着说“哨子坏了”,一切尘埃落定。
薛匪风曾无数次想象过,沈清然这么爱撒娇,若是他会说话,该是怎样的软糯好听,怕是一开口就要什么给什么,再昏头一些,千军万马如同儿戏。
世上能让薛匪风动容心疼的声音,只能是沈清然的声音。
哪怕他是该死的男声!
像是挺拔俊秀的青松被九天玄雷从头劈下,根骨还不屈抓着岩石,叶尖已经燎燃大火,烧到枝干表面一层灰烬。
薛匪风的脸色更黑。
当他走到深坑边缘,看见沈清然蹲在里面,弱弱瘦瘦的一只,吃尽苦头。心里最后一点希冀破灭,温和像是被夏日暴雨追赶的白云一样尽数敛去。
又一个骗他的。
上方投下一片阴影,沈清然浑身每一个毛孔都缩紧了战栗,他眼皮都不敢轻动地抬起头。
和薛匪风四目相对那一刻,沈清然忽然觉得或许这比冻死更可怕。
“怎么不说话了?”
冷冷的话语像是冰雹一样砸下来,沈清然瑟缩了下,搅动脚底的泥水,发出哗啦的轻响。
“对不起。”
沈清然不动了,生怕多一点声音都会惹恼薛匪风。
薛匪风拳头握的咯咯响,一跃而下,把缩成一团的小骗子抱了上来。
“哨子坏了。”沈清然垂着睫毛,脸色苍白,两手攥着衣襟,“我会赔你的。”
他没话找话。
沈清然心里,一旦揭开身份,他和薛匪风的夫妻关系就地解除,两人间只剩一地鸡毛,所有话题只是财产清算。
但这句话恰恰触怒了薛匪风,他冷笑:“若是一辈子没坏呢!”
就要联合张师父欺瞒他一辈子?是不是所有认识沈清然真面目的人都会站在对面,然后将箭茅对准他?
难怪一口一个师父顺手就写下来,难怪堂兄一直蒙着面纱不露真容……
是他自作多情了。
薛匪风自嘲。
等看完花灯,再欣赏上一番他眼瞎痴情的模样,窃喜着找各种借口拒绝?
他是要沈清然赔一个哨子吗?
薛匪风看着沈清然的样子就来气,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嘴角沾着凝固的血迹,半身衣服浸透泥浆,头发乱糟糟的,脸蛋一处红一处黑。
更可恶的是,这人从外表上怎么看都还跟以前一模一样,一样的楚楚可怜,一样的赚他心疼!
薛匪风硬着心肠,不去看沈清然,无数血淋淋教训告诉他,心软只会成为别人利用的尖刀,一刀刺向他的心脏。
余光却忍不住去看他,看他的熟悉眉眼,看他的委屈神情,看他颤抖着手解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一片从不见光的白皙莹润的胸|脯……
嗯?
薛匪风大骇,攥紧了手指,难道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