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秋风乍起,卷起院中满地的枯黄。 梁合抬起头看着空中随风逐流的枯草,又低头望着眼前瘦的皮包骨的男人, 男人虽然被饥饿折磨的不成样子,但是眼中的抱负和·对未来的展望确是如此的热烈,仿佛此刻在他眼里的国家就不应该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梁合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胡乱的抓了一把,随机展开手掌。粗糙宽阔的手掌里,几根枯草和碎叶仿佛被控制了一般,想要随风而起,却又无可奈何。 “乱世中,人比枯草,碎叶如何?” 朱回站起身来,轻轻的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怕因为自己的某处不小心,把自己本就充满补丁的衣物再加几个窟窿。 随即朱回微微的仰起头,正视着梁合,这个高个子的大汉正在注视着他,要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枯草,碎叶,本就源于土地,此刻应当归于土地,应当时时打扫,将它们整理好,埋在土地之中,既能整洁,又能为土地提供养分,不过,要选择一片好的土地,还有一位认真打扫的人,这样枯草碎叶就不会漫天飞舞,乱乱糟糟。” 梁合笑了笑,看到朱回对自己笑容的不解,梁合搓了搓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走,先喝点再说” 梁合走了过去,一把拉过朱回,宽大的手掌在自己怀中一阵摸索,最终掏出一瓶最廉价的黄酒和一包吃食,一边笑着一边拽着朱回进屋。 朱回一面翻着白眼,一边把黄酒拿过来,“有酒不早说” “嘿嘿嘿,这不寻思先说一会,等口渴了再拿出这瓶酒。” 朱回进屋后,将酒放在屋子正中央的树墩上。 梁合低着头打量着这件破草房,屋里终年看不到阳光,昏暗而又潮湿,泥土的墙面不知道褪了多少层,凹凸不平,屋顶上的厚草层却严严实实,仿佛大河在房顶决口,屋里也漏不进一滴雨。 朱回在自己的破旧木床上掏出两个发黄的蒲团。拿出一个递给梁合。 “这是之前帮一个小寺庙写庙名,那个满头白发的主持给我的。” 梁合接了下来,放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坐下去的时候泛起了一阵灰尘。 梁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块头大,块头大。” 朱回将酒全都倒进了一个葫芦瓢,然后轻轻地放在了木墩子上面。浑浊的酒瞬间泛起了阵阵涟漪。 梁合拿起一个窝窝头吃了起来,干干巴巴的窝窝头虽然充饥,但是对嗓子实在是不怎么友好,而且一不小心就会噎住。 梁合此刻就被噎的直翻白眼,拿起瓢不客气的喝了一大口,混着葫芦味道的浑浊的酒顺着嗓子缓缓而下,顿时胃中泛起了一阵暖意,梁合舒服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咂摸咂摸嘴。“舒服。” 朱回也坐了过来,并没有先吃一些东西,而是直接拿过葫芦瓢喝了一口。劣质的酒水辣的他面目狰狞,但是朱回却没有任何的厌恶,而是露出了笑容。 “还是黄酒好啊” 梁合看着朱回,叹了一口气,“你把自己过得太苦了。” “要关注百姓,就应当到百姓中去,体验民生,而不是在高高的庙堂之上作出{农乐}的文章·,可笑可笑。每天滴土不沾的人认为农民耕作很快乐,而不知道徭役赋税对农民的压榨有多严重!” 朱回紧握着手掌,关节因为紧握而发的通红,眼中因为激动泛起了泪花。 “朱兄,你看到了平民百姓的苦难,看到了贪官污吏的残忍暴虐。你见到了众生苦难,想去解决问题,可是你想的解决办法不可行” 梁合抬起了头,看着紧密的黄草屋棚,随即又说道。 “我这一年行走于各国之中,我曾想过去救一方百姓,让他们免于贪官污吏的荼毒,可是当我振臂高呼的时候,百姓不懂我说的是什么,百姓不懂他们的自由是什么” “他们只知道任劳任怨的工作劳动,只知道忠君爱国,最终他们把我驱逐出去,把贪官污吏高高举起!”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给这个国家的改革,而是把知识传授给百姓,让他们把控自己的未来,让他们觉醒!” 梁合把双手放在木墩上,死死盯着朱回,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们要让枯草碎叶变成青草树木扎根于泥土之中,这样它们才会掌握自己的命运,可能我们这样做得到的结果会是被泥土掩埋” “但是,青草树木会欣欣向荣。” 梁合拿起葫芦瓢又喝了一口,眼中因为激动饱含着泪花。 朱回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早已被他的话震惊的无以复加,忽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