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热闹,早觉得这日子有些枯燥,觉得自己没交上什么朋友,见见他的也好。
虞万支心里松口气,到家后先把米饭蒸上,又把桌椅板凳摆开。
他定的时间不算早,等家属院门口的小饭馆送菜来,客人才算到到齐。
除了闻欣见过的陈通山和老张还有四个人,几个人看上去交情颇深。
她听着他们唠嗑好像过去发生过不少事,只捧着自己的碗静静吃。
这顿饭一直到夜里,留下一地的酒瓶才要散去。
虞万支扶着醉酒的哥们下楼,回来后说:“放着我收。”
闻欣看他也没少喝酒,狐疑道:“你行吗?”
虞万支人还是清醒的,不过俯身道:“当然行。”
这话说得又有别的意味在,闻欣推他一下说:“你老实点。”
虞万支轻出声,步伐稳健地把碗筷端到厨房。
闻欣把塑料椅子叠起来,开窗散散屋内奇怪的味道,抱着自己的衣服去洗澡,洗到一半灯忽然暗掉。
她习以为常道:“虞万支,手电筒。”
供电不稳,一个礼拜总得跳闸一回,听说到夏天里更频繁。
虞万支知道她有点怕黑的毛病,把手电筒递进去还大声搭话道:“你说那个拍照是怎么拍?”
闻欣今天也问过,说:“在厂里,拍去年的库存,好些都没卖掉,有人给老板出的主意,说找个模特做个宣传册,给批发商寄过去。”
办公室的人精打细算,心想摄影师已经花钱请,模特的预算还是再省省,这才把脑筋动到厂里的女工身上。
虞万支听完说:“你比模特都好看。”
像街边那些海报,他觉得好些都比不上她。
闻欣向来对自己的外貌自信,但也没到这地步。
她穿上衣服出来说:“油嘴滑舌。”
这可不是什么好词,虞万支道:“我是发自肺腑。”
两个人打情骂俏,新的一天仍旧是工作。
闻欣今天没去车间,而是到会议室,里头的转移板凳已经被搬空,只有块白色的布挂着。
她坐下来任由化妆师——也是厂里女工打扮,这才换上库存的衣服。
说真的,以她的眼光来看自己穿什么都好看,独独拍照的人很不满意,挑剔道:“你这看着也太别扭。”
闻欣是让笑就笑,让转身就转,不乐意说:“哪里奇怪?”
徐老师上下一打量道:“衣服把你穿丑了。”
居然是说衣服,不是说人,闻欣捏着袖口看来看去,最后说:“估计是不太贴身。”
徐老师一拍手说:“可不是,快点改改。”
世上还有谁比闻欣更知道自己的身材,她勉强坐在缝纫机前,踩着踩着忽然意识到一套衣服都还没拍,只觉得自己这一天耽误了,脸色又拉下来。
她不笑,徐老师就嚷嚷道:“能不能表现得开心点。”
闻欣站在镜头前,告诉自己要爱岗敬业,调整出个微笑来。
也不知道是她表现不错还是怎么着,接下来倒是一帆风顺。
殊不知是徐老师摆足架子,想着早点完工,这才放她一马。
当然,这一马也是耽误事情,一整天就拍十套衣服,其中折腾得最久的数刚开始那件风衣。
陈主任约莫觉得过意不去,说:“闻欣,这件衣服你就拿走吧。”
闻欣改得是大刀阔斧,心想除开自己别人也穿不了。
但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她下班后还是乐颠颠地穿走。
虞万支看她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穿着这件,问道:“你衣服呢?”
闻欣也不说话,转个圈说:“好看吗?”
虞万支吸取昨天的教训,先是仔细打量后才说:“好看。”
又凑近道:“显得你腰细。”
他说着话手还搭上来,闻欣嗔他一眼。
人的理智被撩拨,虞万支莫名舔嘴唇咽口水道:“晚上想吃什么?”
闻欣嗅着香味,选了家炒饭。
她脸上还带着妆,往路边摊一坐有种格格不入的精致,好像该去吃什么大饭店。
虞万支只觉得这朵花栽在自家的门槛上到底是糟蹋,坐在风口的位置说:“冷吗?”
闻欣拽着风衣的下摆,拢在自己的腿上摇头说:“长衣服就是麻烦。”
待会还有可能卷进自行车轮子里。
虞万支夸她道:“可是好看。”
不单是她,连摊主都这么觉得,端着饭过来的时候说:“妹子,你这衣服哪买的?”
闻欣手一指说:“万花服装厂的东西。”
几乎每家厂都有个门脸,一来方便进货,二来也跟附近的人零售。
摊主也没少去,嘀嘀咕咕说:“不应该啊,我怎么没见过这件。”
闻欣只以为是去年的库存没摆出来,说:“你到店里问问,应该有。”
厂里估计巴不得全卖掉,毕竟这原来是某家百货大楼定的,当时预付的定金,结果一眨眼就改成股份制,新来的领导不认这个订单,货只能在仓库里堆着。
摊主把这件事记下来,又夸一句说:“你穿得是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