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斯湾从北海深入到苏格兰腹地,是斯图亚特们经常光临的度假之所,甚至近两百年来的苏格兰国王们还为了尽情享受狩猎的乐趣,而在这里建造了一座拥有法国文艺复兴式美感的福克兰宫。
然而现在,暴风雨袭击了整个福斯湾地区,使得这个世外桃源的小镇变成了黑夜里的孤城,在雷鸣电闪之中,带了几分军事堡垒般的肃杀之气。
或者说,现在的福克兰宫已经成了苏格兰军队的临时堡垒。因为福斯湾以北不到三英里的王室自治小镇,亦是苏格兰最古老的村庄——厄尔思费里正在遭受英格兰海军的持续攻击。从福斯湾这边望去,冲天的火光几乎把天上的乌云都染成了深红色。恍惚间,似乎有魔鬼的影子从天边伸出,向厄尔思费里的居民们投下雷电。
恍若庞贝末日。
而就在这地狱一般的背景里,一行黑色的人影在树林间快速挪动着,将积水踩得跟远处的炮火声一样响亮。
“还有多久才能抵达福克兰宫。”跑在队伍中央的乔治.道格拉斯爵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用以防寒的斗篷被雨水,视线被模糊成了一片深灰色,只能靠着声音和马匹奔腾的弧度来确定自己没跟丢:“我们都已经跑了大半天了,怎么还没抵达福克兰宫。”
同乔治.道格拉斯爵士并行的摄政官——第二代阿伦伯爵,十分艰难地瞥了眼这位詹姆斯国王的挚友,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就这鬼天气,还要避开英格兰海军的炮火。我们能在今天夜里抵达福克兰宫,就已经是上帝保佑的结果。”
因为阿伦伯爵早就跟亲英派的安格斯伯爵搭上线,所以趁着赶路的功夫,他也能好好思考下见到病危的詹姆斯五世后,他要说什么,做什么。
虽然法兰西那边也向这位摄政官开出了足够优厚的价格,甚至还以封地和爵位作为诱饵,但是阿伦伯爵可不是那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向法兰西的摄政王后。
他很清楚以法兰西目前的状况,无论向苏格兰开出多少有利条件,一时间都难以兑现。
别的不说,尼德兰和加莱的沿海一带不是亨利八世的领土,就是恩里克二世的所有地。况且布列塔尼那边还没彻底平息下独立风波,所以不会让法兰西海军轻易出海。
仅是这几日的功夫,林利思哥宫里的玛丽.德.吉斯就给老家送了不下五封信,基本保持着一天一封的频率,结果全部都石沉大海不说,就连法兰西开往苏格兰的正规商船都被拦截得一个不剩。
气得玛丽.德.吉斯找来英格兰大使阴阳怪气了一通,结果没出几日便传来了亨利八世接见西班牙驻英格兰大使,扬言要惩治基督教叛徒的消息。
玛丽.德.吉斯这下便没话说了。
甭管天主教和新教打成了什么样的猪脑子,但是在名义上,他们信仰的都是同一个上帝,所以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异教徒。
然而中亚那边的奥斯曼帝国就不同了。
就算玛丽.德.吉斯清楚亨利八世在尼德兰战争里,绝对跟奥斯曼帝国达成了某种协议。但是在明面上,人家可没像弗朗索瓦国王那样,又是接见奥斯曼帝国的使者,又是跟苏莱曼大帝签订协议。
所以亨利八世骂弗朗索瓦国王是叛徒,还真是站得住脚的说辞。
况且基督教世界里也有不少新教徒和天主教徒都在咒骂这个百合花与新月的联盟,再加上新上任的教皇保罗三世正努力修复罗马教廷与西班牙皇帝的关系,甚至还与之结成了儿女亲家。
因此以弗朗索瓦国王的角度来看,他还真不希望亨利八世此时与西班牙皇帝握手言和。毕竟奥斯曼帝国那边也是一堆的破事,所以在与法兰西的联手中,并没有发挥出上一次的实力。
这一刻,玛丽.德.吉斯似乎意识到她被自己的祖国所抛弃,于是像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想找詹姆斯五世商量出对策。
而乔治.道格拉斯爵士和阿伦伯爵正是带着玛丽.德.吉斯的最后希望,连夜赶到了詹姆斯五世的病床前。
“陛下。”下马后的乔治.道格拉斯爵士来不及脱下自己的外套,便淌着一条连绵不断的水迹冲到了詹姆斯五世的房间。
在这段并不长的路上,走道两侧的盔甲被月光和雷电照得跟骷髅一样惨白。那些个穿插在盔甲间的画像也被蒙上了一层略带青色的死气,像是在等候詹姆斯国王成为其中的一员。
跟在乔治.道格拉斯爵士身后的阿伦伯爵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在心里咒骂着苏格兰从未好过的运气。
彼时的国王寝室里充斥着浓重的药味。
得了霍乱的詹姆斯五世和那些被遗弃的士兵一样,脸色灰白,身形消瘦,只是他到底是比无名的士兵要来的幸运,好歹能强撑一会儿。
屋子里所有的医生侍从都满脸悲伤地围着詹姆斯国王的病床,就等着他咽气的那一刻。
听到床边响起动静,强弩之末的詹姆斯五世费力地张开眼,冲着乔治.道格拉斯爵士露出一个虚弱笑容:“我亲爱的朋友,看来上帝是想让你来见证我的最后一刻。”
“陛下,我给您带来了好消息。”乔治.道格拉斯爵士难以将床上那人同英姿勃发的詹姆斯五世联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