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声咳起来。
他如今身形单薄,瘦得衣物都有些空荡。这阵咳嗽缓不下来,力气不济,单手撑在了雪地上。
云琅面色苍白,压着咳意,努力朝他壮烈笑了笑:“您放心揍,我绝不跑,叫您揍过瘾……”
虔国公巴掌举得老高:“……”
萧朔再忍不住,抬了头,想要将他拦在身后。
云琅跪在雪地里,摇摇欲坠的,不着痕迹把人一脚踹回去:“不瞒您,如今我二人在朝中步步维艰,原本也累得快撑不下去了。”
“前阵子,萧朔已找好了块风水好的墓地,只等着什么时候有幸一块儿丢了性命,埋下去一了百了。”
云琅垂眉低声:“您将我们揍散架了,便就此撒手,什么都不用再管……”
“胡说八道!”虔国公再听不下去,怒气攻心,“才几岁的黄口小儿,就满口生死之事!”
“不就是朝堂里那些破事!叫人欺负到头了,觉得心灰意冷了?”
虔国公气得双目圆瞪:“一个两个的有骨气,只知闷头钻挠,不知道借外头的助力,不知道去找人帮忙!现在跑来喊委屈,早些年――”
云琅撑着雪地,慢慢跪坐下来,低了头。
虔国公咬紧了牙关,死死盯着他。
云琅还想再没边没沿地哄老人家几句,将此事轻轻揭过,话到嘴边,攥住了袖子里的木头小兔子,竟没能说得出。
云琅坐了一阵,跪伏下来。
他阖了眼,额头静抵着冰凉的雪地,不再出声。
虔国公眼底通红,胸口起伏几次,冷着脸色转过身。
云琅终于在心底松了口气,阖了眼,将眼中热意慢慢敛回去,回手摸索几下,扯了扯萧朔的袖子。
萧朔拧紧了眉,将他从雪地上扶起来。
云琅按着约好的,没再不管不顾倒在萧朔面前,朝他笑了下,轻声道:“没事。”
萧朔握住他的腕脉,将人护进怀里:“少说话。”
“外公好歹也曾是禁军统领,在朝中待过这么些年。虽说当时悲愤交加,受人蛊惑,过了这些年,早全都想明白了。”
云琅靠着他,指指点点:“还不是你,半句好听的话也不会说,每年照例来气人找打。”
萧朔肩背无声绷了下,垂了视线:“是我的过失。”
“也不怪你,你一个人支撑着琰王府,众矢之的。处处都死盯着你,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云琅大声嘟囔:“你不敢与外公走得太近,是怕他日你出了事,再牵连虔国公府。”
萧朔不欲他再多说,拿过暖炉放在云琅怀里,又用厚裘将人裹严。
云琅这会儿是真冷了,咳了两声,压了压气息:“外祖父没有服软,也不是想见你又不好意思见,故而今日,也并没躲在墙内,悄悄探听我们在墙外的动静。”
云琅靠在萧朔怀里,字正腔圆,好心强调:“家丁大哥们找了半日,也并非因为外公偷听见了我说你吐血,一时紧张,踩翻了一处柴垛……”
虔国公再听不下去,大步走过来疾言厉色:“老夫听得见!”
云琅心安理得,把萧朔推出来:“揍他。”
虔国公:“……”
虔国公看着萧朔,一时甚至有些想不通,今日为何不在见着云琅的第一眼便将这小子攒了手脚捆上扔出去。
好不容易缓和了两边气氛,云琅来回看了看,抓紧时间扯萧朔,无声做口型:“快,说几句好听的,叫外公心疼……”
萧朔抱着他,阖了下眼:“外祖父。”
虔国公已被云琅气得不知该怎么生气,回头看着萧朔,虎了脸沉声:“干什么?”
萧朔低声:“您……疼疼云琅。”
虔国公:“……”
云琅:“……”
云琅就少说了一个字,快被他愁死了:“叫外公心疼你……”
“您疼疼他。”萧朔闭上眼睛,“求您……替母亲对他说,不要叫他再难过了。”
云琅话说到一半,愣了愣,转过头。
虔国公慢慢拧紧了眉毛,看着云琅茫然无措的神色,静立半晌,沉声道:“先进去。”
萧朔膝行两步:“外祖父――”
“进去!没看见他冻成什么样了?”
虔国公狠瞪一眼,咬牙道:“去熬姜汤,拿虎骨酒过来。”
家丁回过神,忙送着两人进了会客的外堂,又依言跑去准备。
虔国公冷眼旁观,看着萧朔小心将云琅安放在榻上。他立了半晌,走过去,半俯了身牢牢盯着云琅。
云琅刚把老人家蹲墙角的事抖落干净,一时有些心虚,咳了咳:“外……”
“乱叫什么。”虔国公寒声道,“谁是你外公?”
云琅微怔。
当初两人年纪都还小,成天跟在王妃身后到处乱跑。他看着萧朔有这么多亲眷长辈,很是眼热,也跟着乱叫。
除了爹娘没叫在一块儿,什么都是跟着萧朔叫的。
后来出了事,云琅其实自知,已早不该再这般`着脸张口。
他摩挲了下袖子里的小木雕,垂眸静了片刻,尽力笑了笑,从容道:“国――”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