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见谢隐预备深夜出城,还出言取笑:“孟小将军,你父亲兄长在世时,可谓是无比勇猛,到了你这儿,白日不敢出战,到了晚上却偷摸出城,难道是要做逃兵不成?”
他自认为说了个很有趣的笑话,显得自己非常幽默,哈哈笑了好几声,都没能得到谢隐回应,只见这十六岁的少年平静地望着自己,无端令程束同发怵,他嘴巴不自然地扬了扬,“孟小将军,你怎地不说话?你有何战术?不如说出来让我听一听,我好歹比你痴长几十岁,说不得能给你点意见。”
谢隐轻哂:“怎敢劳程大人动脑子。”
孙诚在边上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算是个明白人,这程束同仗着自己是皇帝心腹,几次三番给他下马威,孙诚早看他不顺眼了,也就是没机会,否则寻个由头,非叫这程束同知道厉害不可!
程束同觉得自己被内涵了,但是没有证据,只得悻悻然道:“孟小将军年轻气盛,怕是要多撞几回南墙才知道厉害。”
跟孙诚掰头时,程束同对谢隐亲切得很,如今见谢隐要带兵出战,几乎是板上钉钉地认为谢隐此去小命休矣,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再做,也难怪会是皇帝宠臣,君臣这副德行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未能得到,尾巴已翘上了天,而最可笑的是,他们这样勾心斗角争权夺势,却无人考虑那被奴役的百姓,反正即便联军攻入城中,身为统帅的他们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上位者何必去怜悯普通人的性命?
程束同跟谢隐说话时,态度随意眼神轻慢,可谓是轻视他到了极点,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最是性情冲动,而谢隐却没有丝毫怒容,心平气和:“多谢程大人指点,我记下了。”
一拳捣在棉花上,什么意思都没有,程束同冷哼一声:“那我就等着孟小将军的捷报了。”
孙诚见谢隐如此,心中暗暗警惕,此子到军中不过一月,素日里并无实权,却将孟家军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在程束同跟前又不卑不亢不喜不悲,叫人看不穿他的情绪,这与情报中的纨绔完全不符,难道说此人一直在伪装?
可惜的是谢隐很快带兵离营,没给孙诚细究的机会,不过他也就是想想,没放在心上,毕竟只要谢隐出城,等待他的就是必死的结局。
何必为了一个死人思考太多?
区区六十人能做什么?若是正面跟联军队伍对敌,便是个个都能以一敌百,最终也逃不过被践踏成肉泥的命,然而月光下,谢隐望着那几十张充满信任与无悔的面容,不免有些感慨――他们根本不知道他这个孟家后人究竟有没有真才实学,但因为他是孟钦的儿子,是孟清明的弟弟,这些人便愿意誓死追随,明明在这之前,无论程束同还是孙诚,都想方设法地招揽他们。
人世间,有背信弃义、数典忘祖的小人,亦有知恩图报信念坚定的大义之人,谢隐再一次认识到这一点。
战场上的将士总要手染鲜血,很多士兵在战争结束后会深陷噩梦之中,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欲望”,无法克制的“欲望”会催生战争,进而制造出无数家破人亡的悲剧。
杀人安人,杀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谢隐从第一次上战场,让自己的手沾上鲜血时,并不明白这个道理。那时的他拼命克制着对杀戮的渴望,不肯变成残暴成性的怪物,而现在,他的心境似乎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但只要身后有需要守护之人,他便会用这双手,为他们创造没有风雨的未来。
哪怕代价是自己身死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