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头顶传来声淡淡的问话:“那位贵人还说了什么。”
听到他这个语气,内侍才感到有些不对,偷偷抬头看了眼,对上的目光如霜如雪,冷冷的。
他的冷汗不知不觉就冒出来了,明明知道面前是个走三步都要喘一喘的病秧子,嘴唇却不知为何抖了抖:“贵人说,陆大人跟着小……跟着陛下……”
后头的话音却越来越低,说不出口了。
前头忽然响起道嗓音:“跟着朕,什么?”
宁倦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半边脸掩在黑暗中。
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内侍的脸色刷白,砰地跪到地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小皇帝面无表情地走到陆清则身边,重复:“宁琮说,跟着朕,什么。”
那副姿态语气太过瘆人可怕,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笼罩下来,全然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能散发出来的,内侍简直肝胆俱裂,哐哐狂磕头,不敢吱声。
宁倦平静地点了下头:“看来你是想死。”
听出这一声里的杀意,在透顶的恐惧之下,内侍脱口而出:“蜀王殿下说,跟着陛下,陛下是满足不了陆大人的!”
陆清则:“……”
宁倦:“……”
内侍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砰砰砰磕得更猛了,脑袋都磕破了,边磕边哭,口齿不清地求饶。
陆清则噗地呛到了。
这蜀王当真满脑子都是下三路,这都什么跟什么,居然能把他和宁倦这小崽子联想到一起!
宁倦阴鸷地盯着地上的内侍,听到陆清则破功的声音,恼怒地扭头看他:“你还笑?”
陆清则立刻握拳抵唇:“咳,陛下,你准备怎么处理?”
动静太大,这会儿值夜的宫人纷纷赶了来。
宁倦眼中浮动着杀气:“来人,将这不忠之仆拖下去,杖刑五十板,若是打完还有气,丢去浣衣局。”
电视剧里动辄五十一百大板,打完了人擦个药就没事了,但实际上五十板子打完了,人还能活着就是运气不错了。
若是死了,就是活活疼死的。
内侍浑身一软,顿时失了力气。
长顺使了个眼色,让人把人拖下去,清清嗓子,略微尖细的嗓音里满含警告:“都看见了?但凡对陛下有不忠之心,就是这个下场!”
上次偷盗一事后,乾清宫就借口换了批宫人,都是长顺仔细挑选进来的,头一次见小皇帝出手,噤若寒蝉,纷纷应是。
宁倦没有多分眼神给其他人,挥挥手示意人都退下,皱眉看着陆清则手里把玩着的玉佩:“你还拿着做什么,别告诉朕,你当真要收下。”
陆清则歪了歪头,笑得灵黠:“为什么不收?”
宁倦本来压下去一点的火气又腾地窜了上来:“你缺这点吗!你还真想当宁琮的禁.脔?!”
陆清则掐了把他的脸,没好气:“胡说什么,这玉佩上有蜀王府的标志,留着有用。”
宁倦更火了:“有什么用,他送你这带着标志的玉佩,就是让你收下了当他的人,叫人看见了都解释不清!”
陆清则一时也说不上能有什么用,但直觉告诉他留着必然有用,看小皇帝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就跑出来了,伸手一摸,果然浑身冷冰冰的,捞着他往暖阁里走,语调依旧松松懒懒的:“哪儿来那么大火气。”
宁倦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火气。
但只要一想到宁琮觊觎着陆清则,想把他抢走,指不定脑子里还装满了对陆清则的腌臜意淫,他就压不住地想发火。
暖阁里点了灯,亮堂许多,陆清则把宁倦塞进被子里焐着,小皇帝顿时一个激灵:“你被子里怎么这么冷。”
陆清则暗道失策,干脆自己也钻了进去:“担待一下,气虚体寒,没办法。”
清冷的梅香与微苦的药味笼罩而来,宁倦不自在地动了动,往边上挪了挪。
陆清则也没在意,把攥了半天的丝帛展开,看看宁琮都写了些什么狗屁玩意。
定睛一看,果然是狗屁玩意。
“今见陆郎肤如凝脂,特赠羊脂美玉,相得益彰,若有机会共赏把玩,此生无憾矣。”
陆清则被油得眉毛挑了下,不咸不淡道:“看来他要带着遗憾进棺材了。”
听到这句,宁倦差点又蹿起来的火才按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影响,他忍不住看向陆清则的手。
那双手的确十分漂亮。
每一根手指都如葱白竹节般,根根修长,白如美玉,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脉络,竟不比羊脂美玉失色。
宁倦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那只手捏着丝帛的一角,抵向烛火边,火舌燎起,瘦长的手指动作不紧不慢,透出几分从容优雅。
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宁倦勃然色变。
他忽然挣扎了一下,仓促地从好不容易焐出点暖意的被窝里跳出去,闷声不吭地直接离开了暖阁。
陆清则疑惑地抬抬眼,舍不得被子里的暖气,没跟出去,掸了掸手指,纳闷地躺下。
这小祖宗,又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陆清则:可爱,想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