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叫:“怀雪。”
陆清则睫毛一颤,藏于袖下握着的拳头又紧了紧。
每次被宁倦叫自己的字,他总会有种没来由的心里一紧的感觉。
少年的嗓音有些喑哑:“我长大了。”
不是那个需要被握着手教写字的小孩儿了。
陆清则抿了抿唇,垂下眸光,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之前我们打赌,我赢了,你说的,愿赌服输。”宁倦低声道,“现在我要提出我的要求。”
陆清则的眼皮跳得更快。
要求?
宁倦若是敢提出什么不该提的,他现在就把他丢外头的池子里去凉快凉快!去
他的君臣!
宁倦问:“怀雪,你还守约吗?”
陆清则静了静:“你说。”
“我的要求是。”
宁倦吐出了他的要求:“往后不要再叫我的小名了。”
从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从陆清则嘴里叫出来的“果果”这个称呼,带来的就不再是单纯的亲昵,而是刺耳了。
这个小名时时刻刻地在提醒他,陆清则在把他当做一个小孩儿在看待。
要从这段师生关系里爬出去,至少他得让陆清则先明白,他不是小孩子。
陆清则都做好毫不留情训斥的准备了,听到这个要求,差点出口的话堵在喉间,不上不下地呛得慌。
改称呼吗?
当初红着小脸让他叫小名的是宁倦,现在堵着他不让走,让他改掉这个称呼的也是宁倦。
这个称呼像一条纽带,连接着他们之间稳定的师生关系,无疑是很特殊的——一个帝王,愿意被老师称呼小名,淡去君臣关系。
这与历代帝师与帝王之间,也是有别的。
而现在宁倦似乎想要掀翻这个关系。
剔除这段师生关系,他们是什么?
君臣么。
陆清则的唇角抿得有些发白,那些藉由师生关系带来的安全感骤然被抽空了大半。
但他只是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旋即推开宁倦的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宁倦望着他离去的身影。
重阳当日,他其实是准备擒住了剩余的卫党,就去找陆清则,明明白白地袒露一切,让陆清则不能再装傻充愣。
没想到陆清则会被樊炜劫走,风寒加重,烧得厉害,他紧紧抱着陆清则守了一整夜,忍不住想起在江右那一次。
最后顾忌陆清则身体不好,还是按捺住了性子,没有在得权之后立刻行动,给陆清则时间去想明白。
但他心里清楚,他再怎么宽容,也不能容忍陆清则的拒绝。
他是皇帝,想要的自己拿。
这是陆清则教他的。
去过宫里一次后,陆清则一连多日未再进宫。
顺便淡淡吩咐陈小刀,不用再每日端药来给他喝了。
陈小刀担心陆清则身体,嘀嘀咕咕的,不太乐意,怀疑陆清则就是又嫌药苦,不肯喝药了,瞧他屋里那盆盆栽,都被浇成什么样了。
话还没出口,被陆清则微笑着看了两眼,陈小刀就咽了下话,不敢再哔哔。
总觉得公子眼里好像带着杀气。
陆清则依旧很少出门,态度低调,但他的身份不允许他低调。
京中的风云没个消停,动国子监,等于动了京中高门大户的利益,让女子入学更是让许多人不满,弹劾陆清则的奏本一下多了不少。
甚至连从前站在陆清则这一边的御史,也有不少转了风向。
“肆意进出后宫”“骄横无礼不尊礼数”“有结党营私之嫌”“不事早朝”“德不配位”等等帽子一顶接一顶扣下来。
言官盯紧了陆清则可以随意进出后宫,且能在宫里坐御驾这两点,痛痛快快地写了十几封奏本,全部递上了陛下的案头。
若是陆清则和宁倦还是往常那般,师生情坚不可摧的样子,许多人开口前可能还会有点顾忌。
但陆清则和宁倦看起来似乎闹僵了,谁都知道帝师与陛下师生不和,前几日还有宫女太监看到,陆清则神色不快地从武英殿走了出来,陛下的脸色也不好看。
似乎是和陛下又起了冲突。
善于揣摩圣意的大家伙忍不住琢磨着,陛下是不是准备鸟尽弓藏了。
毕竟陆清则现在的权势不小,吏部又是最方便结党
营私的地方,谁知道过几年朝堂上会不会再出现一个“陆党”。
再来个党羽之乱,本就被霍霍得扶不起来的大齐,可能就真承受不住了。
众人自感揣摩到了圣上的意思,加之看陆清则的确越来越不顺眼,群情激愤地投了奏本上去,以为陛下会顺势有什么表示。
皇帝陛下也确实不负众望,有了表示,当朝便命人将言辞最激烈的三个言官拖下去打了二十杖。
那些揪着一个点发散,通篇叱骂陆清则的奏本看得宁倦极为火大,当晚回去,又两个当庭议论陆清则的官员被锦衣卫带走,罪责是国丧期间狎妓。
这么一闹,反倒加大了群臣对陆清则的不满。
见陛下不仅不“秉公持法”,处置陆清则,反而维护起了陆清则,将上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