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顿感头皮发麻,仓促之间竟然找不出解释来。
他该怎么解释,陆清则人还没事的时候,祖宅里就多了个灵牌?
小皇帝要是觉得是他咒死了陆清则咋办?
宁倦冰冷地盯着一时说不出话的段凌光,漠然地想,这几日,陈小刀审过了,林溪也审过了,就连范兴言和陆清则手底下的官员,也都被问过话,所有与陆清则相熟的人,都未曾发现过什么异常。
那具他亲眼看过的尸体,与陆清则的身形也别无二致。
他心里曾生起的一丝微渺而荒谬的希望,在这块灵牌送来时,也彻底泯灭。
从在临安时,老师就怀有死志,想要离开了吗?
他那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京中有多少人对他怀有杀意,但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甚至提前写下了一封绝笔信……
宁倦面上没有波动,心口却似是插.进了把带毒的尖刀,缓缓地搅动着五脏六腑。
这是告别此间的灵牌吗?
老师会去哪里?
他的灵魂是不是已经回到了他所不能探寻的彼方,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家乡?
那里有多远他不知道,待他百年之后,他还能见到陆清则吗?
他曾终日恐惧陆清则是漂泊的灵魂,终有一日会回去,任由阴暗的占有欲望膨胀,想要将他藏起来。
到底陆清则还是回去了。
他没能留住他的怀雪。
段凌光被盯得寒毛都出来了,不由得深深佩服陆清则,人看着弱不禁风的,居然能收拾得了这么可怕的小皇帝,真不愧是他的老乡。
他打了满腔的腹稿,琢磨着不能表现得和陆清则太熟,略有丝紧张地等着宁倦再开口询问。
然而到最后,小皇帝竟也没问什么,只是直勾勾地盯了他许久后,平淡道:“放他回去罢。”
这是老师的同乡。
老师想必是不愿意见到他对段凌光做什么的。
老师还在时,他就时时惹他不开心了。
现在他想让老师开心一点。
长顺还以为陛下让人把段凌光抓来是有什么要问的,没想到从始至终,只问了那么一句,心底有些疑惑,看着人又被锦衣卫带下去了,忍不住小声问:“陛下,您……”
见宁倦嘴角平直的抿着,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吩咐人将灵牌送去灵堂中供着,等回来的时候,陛下人已经不见了。
长顺愣了一下,听外面的打更声,就知道了。
陛下又去陆府了。
自从陆大人下葬之后,陛下每晚都要去陆府才睡得着。
他走出偏殿,望着天上的一钩冷月,叹了口气。
陆大人离开后,好像整个京城都变得更凄冷寂寞。
陈小刀去了漠北找武国公家小世子,他偶尔闲了出宫,说话的人也没了。
不仅陛下,连他也忍不住有些怀念那一丝温度了。
陆清则在船上一夜无眠。
宁倦虽然是个会咬人狗崽子,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听话的,临行前他叮嘱过宁倦,也得到过答允,有过他的死亡冲击,他不担心宁倦会对段凌光下手,但担心假死一事会败露。
万一败露了,真不知道宁倦会有什么可怕的反应。
或许会恨不得真的把他弄死。
好在清晨时分,段凌光便被锦衣卫骑着快马送回来了。
一上船,段凌光立刻吩咐收锚,继续南下,说完钻进舱室里,狠狠喝了杯浓茶,吐出口气:“活过来了。”
陆清则打量他:“果……陛下没怎么你吧?”
段凌光后背还在嗖嗖发凉,摇头道:“只是把我带进宫,问了句话,你让我帮忙做的那个灵牌被他发现了,难怪突然把我叫去。”
陆清则默了默,不知道宁倦看到那个灵牌会作何感想,不会以为他早早就心存死志,或是宁死不屈吧?
段凌光还心有余悸:“你家小皇帝,也忒吓人了。”
陆清则想也不想,下意识维护宁倦,反驳道:“哪有的事?他很可爱的。”
可爱?
想想那双没有任何感情,漠然盯着他的漆黑眼瞳,段凌光的脸色顿时有点怪异:“……你认真的吗?”
陆清则面不改色,肯定道:“当然了。”
至少在学会咬人之前,宁倦就像只黏人的小狗一般,确实很可爱。
段凌光欲言又止了会儿,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北方现在这么冷,你随我回临安吗?冬日里不好行走,要不你和我一起待到开春了再走。”
陆清则摇头道:“有一就有二,陛下的疑心一旦起了,一时间就不会彻底消除,大概还会派人注意你的动向,我随着你回临安容易被发现,自个儿四处走走就好,下次靠岸时,放我下去吧。”
段凌光算了算日子,又挽留道:“明日便是除夕,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多可怜?在船上跟着大伙儿过完年再走吧,放心,船上知晓你存在的,都是我的人,他们也不知道你是谁,不会出去乱说的。”
陆清则含笑点点头。
隔日除夕,段凌光的船仍在江上行着,没有靠岸。
本来江上的风就冷,冬日更是刮骨,段凌光自掏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