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太太来了,四姑娘也来了。”打起门帘的是房氏身边的二等婢女祺儿,见到太太倒是不惊讶,可看到跟在太太身后的四姑娘时,不由得愣了神。这是敏姑娘吗?平素都是一身淡色,乍一看像是小仙子,看久了天天这样就太寡淡了。今儿这身打扮倒较平时看起来欢快了不少。
果然贾敏随着史氏一进门,屋里原本坐着的人皆眼前一亮。
印象中的世家大族老夫人,不说是珠光宝气,那至少也是低调奢华。眼前的这位老妇人却是衣着相当朴素,靛蓝的褙子,头戴秋香色抹额,并不是圆润慈祥的面庞,容长脸,眼睛不大,看起来不像是特别有福气的老太太,反倒五官显得有些寡淡了。
贾敏知道,这便是她的祖母房氏。
“敏儿给祖母请安。”一身衣衫衬得小脸也粉扑扑的,连带这几日吃得好睡得香,病也养得差不多了,原本瘦得有些黄的面颊现如今也水嫩嫩圆乎乎的,像极了观音座下莲花童子。房老太太是吃斋念佛之人,见到小孙女这般模样,也不禁生出几分喜爱来。
“呦,这是敏丫头吗?怎么今儿瞧起来和平时不大一样呢?”房氏素来严肃板正的脸上难得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一旁的贾娴笑容却僵在了脸上。这是贾四?她是什么时候转的性子打扮得这么鲜亮?她平时最爱穿得素,老人家固然不喜欢。祖母不喜欢她,就会喜欢自己,本还以为她大病了一场,不丢条小命也要躺个数日呢,怎么这张小脸反倒比以往更俏丽上几分?
贾娴眼尖,一眼便认出了贾敏身上的衣裳正是年初老太太赏给各孙女的料子。当时那贾敏做成衣裳后,就春天穿了一次,后来就不穿了。以她爱慕清雅的性子,自然不会喜欢藕荷色这样的衣料。老太太虽然口上不说,心里其实也是不悦的。
“祖母,您瞧,四妹妹今儿穿得鲜亮呢。咦,四妹妹,你这身衣裳不是祖母先前赏给我们几个的织金锦吗?我见你之前都没怎么穿过,还道你是不喜欢呢,怎么今儿想起来穿了?”织金锦是贡品,宫里赏下来给四王八公家分了分,拢共荣国府也没得几匹。房氏年纪大了,自己用不着,自然是都给了孙女们。贡品给你,你却看不上眼,岂不是要上天?
赖平家的站在贾敏身旁,直恨得咬牙切齿,自家姑娘虽柔弱了些,性子却是和太太是一样的,心底善良、又是直肠子,不屑于学这些内宅里的弯弯绕绕。每回遇上大姑娘那张四两拨千斤的嘴,总免不得要吃亏。
史氏哪里能容忍那小娘养的在口头上欺负自己的宝贝敏敏儿?嘴角勾了勾,毫不客气地道:“敏儿是荣国公府的嫡女,自然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多嘴管了?”
史氏话一出,贾娴的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平素父亲和姨娘都很疼她,再加上贾家并不因庶出嫡出而十分区别对待,吃穿用度一应都是差不多的,从不苛待。久而久之,她便也习惯了自己是这个府里的“大姑娘”。太太一句“庶出”,直接当着大伯家两兄妹的面,揭开了她的遮羞布。
贾娴忍了忍眼中的泪,她知道,老太太最不喜欢姑娘家娇里娇气、哭哭啼啼,一点都不像武将后代。
而刚刚史氏的举动,无疑是杀敌一百,自损三千。落在房氏眼里,又是实打实的护女心切。儿媳这个人哪儿都好,世家女出身,知书达理、又通人情世故,宅内既能做善儿的红颜知己、对内也能做持家有道的贤内助、对外还能是擅长交际应酬的官夫人。就是有一点,对这个小女儿太过娇宠了。
女儿家是花,不像男儿郎是泥巴,想怎么摔打都可以。可太过娇宠了,那就养成了暖阁里的花了,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在闺中养着,那也倒罢了;往后嫁人,到了别人家,若是遇上好人家还好,若是户不好相与的,岂不是要被婆婆、小姑子甚至还有得宠的姨娘磋磨?
房氏连带着刚刚看小孙女的欣喜也冲淡了三分。
贾敏淡淡地瞥了房氏身边的贾娴一眼,怪不得原主这个小姑娘不得老太太的喜欢,一是跟自身不爱嘴上讨好人的性子有关,当然了,也少不得身边有一些难防的明枪暗箭。
贾敏笑盈盈地走上前来,对贾娴笑道:“大姐姐此言差矣,我哪里是不喜欢穿,是舍不得穿呀!你想,这织金锦是宫中赏下来的贡品,本身就极珍贵。祖母也舍不得,却还是赏给了我们几个做衣裳,那这做成的衣裳就更是弥足珍贵了,因为这里头还有祖母对孙女们的情意。敏儿恨不得把它供起来,天天摆在屋里瞧着才好呢,怎么舍得时常穿出来爬上爬下、蹭来蹭去的?”
贾娴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上个月自己还穿着织金锦做成的衣裳和几个妹妹在京郊的丹霞山捡枫叶呢,可不就是穿着贡品料子爬上爬下、蹭来蹭去?
贾娴的脸上表情全都落在了贾敏眼里,她却没有放过,继续嫣然一笑道:“不过后来孙女儿也想通了。既然祖母把这么珍贵的衣料赏给我们,自然是希望我们能穿在身上美美的;咱们心里美了,祖母心里也就美了。这是祖母的一番心意,不穿岂不是白白辜负了?
况且孙女儿最近在长身体,生了一场病后,吃得反而多了些。喏,光几天的功夫,孙女儿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