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吴悠的吩咐, 吉官她们已经将锅子在桌子上架了起来。
“先放些提鲜的。”吴悠稳稳当当地坐到了凳子上, “肉先别放, 待会儿涮吃着,多放些辣子。”
小满端来一个托盘,托盘里分为很多个小碟,小碟中有的是香油, 有的是蒜泥、有的是芫荽,少不得北方特有的麻酱。
桌子旁忙作一团, 不一会儿香气便随着汤锅的沸腾而飘了出来。
“真香!夫人真会吃!”
吴悠用筷子夹了一块羊肉片在热锅中涮了涮, 又蘸了蘸香油麻酱, 味道不错,在于肉的鲜美, 真不是后世那种连锁火锅店相媲美的。大概这个时候, 牛羊不是饲养的, 也没有工业环境污染,所以异常美味吧。
“你们也吃啊!”
“不敢不敢。”婢女们连连摆手,懂规矩地低下头去。吴悠乐呵呵的, 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了。被拒绝后, 她倒也不硬是要求, 本来么, 生在什么年代里,什么境遇中,倘若自己硬是要她们坐下来一起吃饭,可能第二天这些婢女们就会被当做没规矩不本分而撵出去。
吃了半晌, 吉官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地瞥了瞥床的方向,俯下身,用筷子夹了一片肉,靠近吴悠的耳边小声道:“夫人,咱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吴悠用帕子擦了擦嘴,觉得鹿肉有些烤得油大了。
“那儿,爷还趴着呢……”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吴悠一拍大腿,“瞧这记性,都怪这小厨房的手艺愈发长进了,一会儿去小厨房,给那做菜的头头赏锭银子。”
“好嘞!”小满应道。
吴悠看向床里,对吉官吩咐道:“去,盛碗鲜汤端去给九爷。”
说话的声音并未刻意压着,两下距离也不远,傅恒趴了些时候了,不见朗明等人过来,更不见有郎中过来给他看伤上药,心里着实幽闷。他本以为瓜尔佳氏会像往常一样同他大吵一顿,或者看他这般模样伺机冷嘲热讽一通,结果没想到的是,瓜尔佳氏非但没有吵闹,也没有嘲讽,更没有要替他宣郎中的意思,反倒旁若无人一般,自顾自悠然自得、当着他的面儿吃起了火锅。
吃得那叫一个喷香、那叫一个滋砸,隔着半间屋子都能听见她偶尔吧唧一下嘴、称赞味美的声音。
伤口疼,疼得脑壳直嗡嗡,胸口的气也有些喘不上来。长这么大,一直是骄子,还是头一回被人晾着,就这么如一口破麻袋一般,扔在一旁。
成亲第一日之后,傅恒就觉得自己和瓜尔佳氏是前世的冤家,还有未了的业障。每回一见面,不是吵,就是闹,她动手,她就避让;后来她怀疑他有别的女人,但凡看到他身边有几分姿色的婢女,全都被打一顿鞭子给撵了出去。
两天前,她在院子里拦住他,质问挑事,说他同七嫂有私情。他终于怒了,不再是惹不起躲得起、冷笑一声就走,他同她又大吵了一架,说她不可理喻、胡乱猜忌不知羞,不论她对他再怎么上心,自己也不会对她动心。她气背过去了,起初自己还以为她又是装的。可郎中后来说,差点就没了小命,她这几年一直郁郁寡欢、时而暴躁,身子也并非如他想得那么康健。
事后他有些后悔,不该在气头上那么口不择言。毕竟她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是拜过天地和高堂的,即便自己不喜欢她、她的脾气又那样坏,大不了多躲一躲、忍一忍便是了。今日额娘问的对,倘若那日她真的背过去了,人没了,自己该如何面对死去的阿玛、面对瓜尔佳氏族人?他们两个彼此不喜欢,她嫁过来的时候又不知道,无奈父母指婚,要结两姓之好,她又何尝不是牺牲品?
所以言是利器,可伤人,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本来关系就不好,此次过后,估摸着连整个景明苑的人,都会看他黑透了眼。巴不得收拾收拾东西,带着嫁妆回娘家去。
一切都有因果,冤有头债有主,譬如现在,自己受了伤又没人管,躺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什么小国舅爷、小九爷,都抵不过这一刻的狼狈。他不知道额娘是不是真的对他失望了,也动了气,真的不打算派郎中来给他瞧瞧,就让他疼死算了,除非张口向瓜尔佳氏求救。
但是他猜,她一定不会相救,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一股子鲜香味飘了过来。傅恒觉得自己已经没了什么力气,人迷糊了,亦或者是她吃得太香,那锅子越涮味儿越远。
一个身影逐渐走近了。傅恒有些艰难地侧过头来,发现是瓜尔佳氏的大丫鬟吉官。那丫头带着同她脸上一样的那种微笑,手里端着一个碗,香味是从那碗里飘过来的。
他艰难地张了张口,忍着疼痛对吉官道:“君子……君子不受嗟来之食。”
吉官将那端碗的手放低了些,放到床沿的位置,刚好能让他闻得,旋即笑道:“夫人让我盛碗汤过来,给九爷……闻闻。”
傅恒气得更加无力,越想动越牵动身上伤口,“你若顾念我两家交情,便请帮我叫一下朗明。”
吴悠觉得自己吃饱了,放下了筷子,道:“我已顾念两家交情,允许你在我的雕花大床上趴着。这大床是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