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蹙眉,“怎么还叫得扭扭捏捏的?”说着, 就要伸手过来掐吴悠的脸。有些妇人生了孩子后, 又为家里日夜操劳,很是憔悴。可吴悠生完福灵安, 却只丰腴了一些,皮肤更见光滑,像剥了壳的煮鸡蛋。
吴悠一躲,正好外歪靠在枕头上, 却接着说道:“我是说,你不觉得咱家近来的权势在京城中有些太大了吗?比之先前的高贵妃娘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有时候被捧高了,就容易飘,更何况富察家这会子简直就是在山的巅峰。傅恒对吴悠提到的高贵妃嗤之以鼻, “高家?高家能跟咱家比么?那高氏能被抬旗, 全是因为皇上先前看中高斌的治水能力, 不然她一个汉军旗的能直接当贵妃?比家世显赫的娴妃那拉氏还越过一头去?皇上那是给她父亲面子, 她还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嚣张的时候胆敢挤兑我姐姐。你看看高家,除了高斌还有谁可堪重任?咱家不一样, 姐姐是皇后,我是礼部尚书,现如今姐姐又生了小皇子,听听皇上给起的名儿:永琮,意思还不明显么?”
吴悠在傅恒的脑门上重重地拍了拍,“我瞧你是真的飘了, 这种话在家里也不能说,当心隔墙有耳。”
傅恒疑惑,“你以前是个风风火火、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怎的反倒谨慎起来?”
吴悠白了他一眼,不无担忧地道:“能不谨慎么?以前说句不好听的,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现在有家有口的,还有灵儿,我家和你家加起来多少口子人?这都是牵绊。有句古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啊!更何况树大招风,这个节骨眼上,高贵妃没了,娘娘又生了儿子,皇上也流露出莫大的喜爱,宫里宫外的谁瞧咱们不红眼?旁的不说,你得提醒娘娘多注意点儿。”
傅恒冷静了下,发热的脑子终于逐渐清醒起来。
还没来得及去跟皇后说,皇后便已经主动召吴悠进宫了。
自从上回孕期听了吴悠的一番话,皇后便如同醍醐灌顶,不但对事事都放宽了心,也认清了身在帝王家,就不该对皇上抱有寻常夫妻情爱的现实。忍痛疏离了些,这样反倒对自己有好处了。高贵妃没了,宫里又起新秀。舒嫔、玫贵人等皆备受宠爱,尤其是舒嫔,端得是一张秀丽精致的好相貌,小嘴又甜会说话,都快一枝独秀了。
纯贵妃、娴妃和嘉妃每每到她这里请安,都免不得要给舒嫔上几滴眼药。纯贵妃性子软和,一向是和稀泥的;嘉妃年轻气盛,跟之前的高贵妃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巴不得能给舒嫔找些不自在;而娴妃那拉氏就有意思了,明明总是拉着个脸,被提及皇上最近宠爱舒嫔时,却总是扬起笑容,与其说是安慰众姐妹,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从娴妃的身上,富察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她和娴妃都是真正一心一意将心思放到皇帝身上的人,把皇帝当做自己的丈夫,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傻!真傻!
富察氏在感叹娴妃同时,也是在感叹之前的自己。
做什么不好,非要爱上皇上?娴妃那是没有孩子,等到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发现男人也就那么回事儿;等到孩子长大了,成家了,活到像太后那个年纪了,更会发现,其实孩子也是那么回事儿。到头来,还是自己一个人。
自己能想开这些,都是得益于弟媳瓜尔佳氏的那番话。换作旁人,还不敢说呢。也算当时给她下的一剂猛药。
是以富察氏见到吴悠时,表现得十分亲热。以前是因为这长春宫里难得见到家里人,现在是因为她觉得吴悠是她认识的为数不多的通透人儿。
“快来坐,快给拿个垫子过来。”
礼节还是免不了的。吴悠给皇后郑重其事的请安,富察氏忙拉起她,“你这怀有身孕,这些繁文缛节的就省了吧。”
吴悠笑道:“不能省,这是宫里,可比不得家中。也正好儿让怀着的这孩儿来提前见见世面,知道些礼节。”
富察氏就喜欢听吴悠这说话逗趣的劲儿,便也不生疏了,吩咐珍珠给拿些点心过来。“这是牛乳片,也不知你吃不吃得惯;这梅花酥也是极好的,还有这蜜糖浸乌丝梅,都尝尝。”
吴悠欣喜地看着富察氏这些变化,不再是先前那种满身贤惠的端庄,瞧着累。现在看着虽然依旧端庄贤惠,却多了一些家常气息,平易近人。
二人寒暄了一阵,吴悠问道:“小阿哥呢?”
“被奶娘抱走了。”富察氏提起儿子,满脸的幸福,不过也有一丝遗憾,宫里的孩子,都是奶娘带大的。
“看得出来,娘娘对七阿哥很是看重。傅恒对阿灵也看重得紧。”
富察氏也点头笑道:“是啊,那天看到他,他还直说呢,要好好栽培这个孩子。”说到这里,难免有些神伤,富察氏不由又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永琏。当时的皇上何尝不是十分重视这个嫡子?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晃神,很快思绪便被永琮拉了回来。也许老天就是怜悯她,才又给了她一个永琮呢?也许永琮就是永琏投胎转世过来陪伴自己的。
“你呢,现在又有了一个,阿灵也不大,你带起来恐怕有些吃力吧?”
吴悠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话头,于是便接过来对富察氏道:“我倒是不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