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根本没正经梳,只求不散开就好,大半都在脑后斜斜堆着,剩下好几缕碎发自然垂落,比起素日干练,罕见地带了点女孩儿家特有的柔美。
谢钰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忙别开眼。
然后……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哦,竟然用毛笔簪发,倒有几分名士风流。
越发率性可爱。
不过他自晓得,这姑娘恐怕没这心思,大约是实在找不到簪子,胡乱应付一二。
“下雨了,倒不好四处走动,”见她裙摆都打湿了一点,谢钰看向路边茶楼,“不如去吃茶赏雨。”
大半夜出来吃茶的人不多,店里只零星坐着几个,倒也清净。
马冰无所谓去哪里,只难得有个人说话,欣然应允。
说是吃茶,但本就失眠,若再饮茶,只怕明日也要走了困,谢钰便让茶博士上一盏各色干果煮就的甜汤,自己则是一盏清泉水。
雨势越发大,还多了点风,窗外的雨帘都跟着斜织起来。
热气腾腾的甜汤上来,抱在手中,渐渐驱散凉意,马冰惬意地舒了口气。
“袁家这几日并未有什么大动静传出来,”谢钰的声音忽然透过袅袅水汽传来,“想来袁姑娘没有大碍。”
马冰错愕地望过去,却迎上一条雪白的帕子。
谢钰道:“擦擦。”
话音刚落,一滴水珠便顺着她的鬓发滴下来。
“哦,多谢。”马冰接了,沉默片刻,百感交集道,“多谢。”
前一个“多谢”是谢他细心,她自己都没发现头发湿了。
后一个“多谢”,也是谢他细心,竟连袁家都照顾到。
马冰总觉得以谢钰的城府,大约猜出袁媛的心病源自何处,但又不能摊开明面上问。
可对方这么做,却比问了还妥帖。
不过……谢钰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曾与袁大学士有师徒之谊?还是别的什么?
马冰忽然不敢多想。
她的处境实在糟糕,有没有明天尚未可知,又怎敢遥想更多?
马冰本是极健谈的,只要她和元培两个话篓子凑在一处,哪怕没事儿也能呱唧呱唧扯一天。
可这几日她却全然失了侃大山的兴致,元培以为小姐妹之间闹别扭,他又不好劝解,便也小心翼翼地闭了嘴。
听惯了聒噪,突然安静几天,谢钰竟有些不适应了。
而现在,难耐的沉默还在继续蔓延。
“寿阳公主……”谢钰尝试着起了个头。
他实在不大擅长哄女孩子,而且还是个喜好与众不同的女孩子。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才能打破沉默。
“嗯?”马冰一怔,眼底好像也多了点生动的神采,“她怎么了?”
说起寿阳公主,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果然感兴趣。
谢钰暗自松了口气,忽然一点儿都不觉得背后说人有什么不妥了。
“陛下允她住到顺王府,一解兄妹多年相思之苦,顺王感动不已,众朝臣也纷纷称赞陛下仁慈宽厚……”
见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马冰眨了眨眼,终于噗嗤笑出声。
谢钰心头一松,眼带笑意,“你不信?”
马冰歪头看他,“据说寿阳公主当年被逼下嫁鲁东申氏,闹得不可开交,曾多次上书请求和离,但顺王屡屡手书驳斥,兄妹俩哪儿还有什么情分!”
朝臣们的称赞嘛,真心的应该不多,但表面功夫肯定有不少。
毕竟在外头百姓看来,不管前头经历了什么,阖家团圆才是正道嘛!
谢钰失笑,见她的精神头终于回来,便没有再说。
确实没有情分。
寿阳公主入住顺王府后,顺王夫妇大惊,奈何一个年迈,一个病倒在床,又都失宠,也折腾不出什么水花。
况且寿阳公主又是奉旨“团圆”,他们还能抗旨不遵不成?
于是如今寿阳公主一天三遍去跟顺王问安,例数当年种种,还亲自喂药……
只是到底不是服侍人的命,听说总是喂不好,顺王府不少烫伤膏都消耗在顺王身上了。
皇上听说后十分为二人的兄妹情深感动,于是赏赐了许多上等烫伤膏,浩浩荡荡命人送过去。
于是朝堂和民间都开始传颂他的宽厚。
皇帝表示,虽然不大在乎名声,但偶尔听众人这样齐刷刷地拍点马屁,感觉还不坏!
至于谢钰为什么知道得这样清楚,因为……臭鸡蛋事件后,他连着两天被抓入宫中按头挨骂。
谢钰笨拙地起了话头之后,接下来就顺畅多了。
两人东拉西扯说了半日话,天色微明才往回走。
在药院门口分别时,谢钰以自身经验传授说:“若是心里不痛快,不如找点事情忙。”
忙起来,也就顾不上想了。
马冰听了,若有所思。
次日一早,阿德进来传话,“大人,才刚卑职出门,听门口的衙役说起一件怪事……”
原来这几日每天早上都有个小孩儿跑到衙门口来,也不说话,也不往里闯,就在路边站着,似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