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喝家里带出来的茶。”
她点点头,蹲下去看他动作,见溪水咕噜噜地灌进壶里,正觉有趣,忽然眼前一花,视线里多了一片黑黢黢的长条形阴影,还没来得及看清,眼睛便已被霍留行一把捂上。
紧接着,耳边响起“嗤”地一声。
沈令蓁呆愣愣地眨着眼,睫毛密密刷着霍留行的手掌心,隐隐预感到什么,颤着声问:“郎君,这是……”
霍留行一手蒙着她的眼,一手将一柄拇指宽的刀放在溪水里清洗干净血迹,然后捡起一根树枝,单手将一条断成两截的蛇挑到了溪对头的树丛里。
待收起刀,他才将手放了下来:“没什么。”
但沈令蓁还是因为嗅见空气中的血腥味猜到了究竟,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一溜烟跑远了去,安安分分坐回到披氅上,缩手缩脚地瞪着一双眼,警惕着四面“敌情”。
霍留行想笑,又忍住,走到她旁边坐下:“有我在,你怕什么。”
沈令蓁白着脸摇摇头,示意不怕,眼睛却还是一瞬不眨地盯着附近地面,余光瞥见霍留行仰头要喝水,忙制止他:“郎君,那溪里有……这水怎么还能喝?”
霍留行不以为意:“那有什么?”
沈令蓁一把夺走他的水壶:“不行,不行,这水不能喝了。马车上还有一些茶水,我去取。”
霍留行一把拽住她,拿回水壶:“瞎忙活什么?从前行军打仗,渴得厉害的时候,好不容易找着一条河,就是里边堆满了尸体,浸着人血也要喝,这算哪门子事。”
沈令蓁不知怎么,听得鼻头一酸,慢吞吞坐了回去,看着他道:“郎君从前是不是过得很苦?”
霍留行淡淡眨了眨眼,倒也不否认:“生逢乱世,不可避免。”
“我在汴京锦衣玉食的时候,郎君却在尸山血海里保家卫国……”沈令蓁垂下眼来,“我要是能早些认识郎君就好了。”
“早些认识又怎么?把你的锦衣玉食分我一些?”
沈令蓁认真地点点头。
霍留行发笑:“那我恐怕不会领你的情。”
“为何?”
因为十年前尚且年轻的霍留行免不了锋芒毕露,绝不可能咽得下气,接受仇人女儿的恩惠。
若非北伐那场磨难让他吃了教训,磨平了棱角,他根本不知道,人在夹缝,若学不会忍,那就是死路一条。
想着这些,霍留行出口时却换了一种说辞:“因为我那时候很顽劣,看到你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是要拿蚱蜢吓唬你的。”
沈令蓁一愣之下被逗笑,笑过以后又说:“郎君,其实你现在也挺坏的吧?”
霍留行略有些诧异地侧目看她。
“那个温文尔雅,和煦斯文的人并不是真正的郎君。郎君是因为什么把锋芒都藏起来了,但这样一定很累。”沈令蓁偏头注视着他,“所以,倘使郎君想歇歇,大可在我面前放下那些,只做自己,我不怕郎君凶巴巴的样子。”
霍留行一怔。
蛰伏十年,一人千面,连他自己都忘了真正的霍留行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却在这一日的清晨,在这荒烟蔓草的无名山林里,听见一个小姑娘说,他可以不必在她面前做一个戏子。
就像一颗石子直直投进了一潭深渊,将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搅得汹涌澎湃,霍留行的眼底霎时掠过潮起潮涌。
沉默半晌,他盯着她说:“沈令蓁,这可是你说的。”
沈令蓁冷不防被他称呼全名,稍稍一愣,随即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我说的呀。”
*
约莫一个时辰后,探路完毕的京墨回来了,与霍留行回报:“白豹城目前并无敌情,郎君可带着少夫人放心前往。”
“住处都安排好了?”
京墨点点头:“老地方。”
“你和蒹葭护送她过去,我骑马改道办正事。”
沈令蓁一愣:“郎君骑马会不会暴露……”
他摇头:“我会乔装成士兵。”
沈令蓁点点头,目送他骑上马绝尘而去,而后重新回到马车,去了白豹城。
白豹城此地接近庆州,相比定边军更北的地方还不算人烟稀少,进城以后,街边客栈倒是一家家林立得不少。
霍留行安排的这间从外边瞧名不见经传,生意看似也并不兴隆,但内里却秩序井然,收拾得十分规整。
沈令蓁想到京墨那句“老地方”,猜测这客栈兴许本就是霍家的地盘。
到时已近黄昏,她拖着快散架的身子骨进了厢房,连被褥是否整洁也来不及顾忌就一头栽上了床。
蒹葭正想给她斟碗水喝,一转头却见她已然睡熟,为免吵醒她,也没替她更衣,只替她盖了一层薄被便阖上门退了出去。
沈令蓁一觉睡沉,再睁眼,却是被一声破窗而入的响动惊醒了。
她还发着懵,刚要惊叫,便见来人一把摘下了遮面的兜鍪,给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压低声道:“是我。”
沈令蓁这才借着屋内烛火看清是身披铠甲的霍留行,而窗外夜色已浓,看起来像是下半宿了。
她拍拍胸脯,稳了稳心神,掀开被褥下榻:“郎君事情办得如何,可还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