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行宫内。
程千叶看着那被五花大绑丢在她眼前的刺客。
这是个很年轻的刺客, 几乎还只能算得上是少年。
他身上中了三箭,血流了一地,口中勒着一道防止他自尽的布条, 一动不动的蜷缩着身体,漠然的睁着眼,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带着一点认命的平静。
程千叶皱起了眉头,此人这样小的年纪,就已然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刺客了,双手上不知道已沾染过多少人命, 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 随时准备接受死亡。
姚天香听说抓到了刺客, 赶过来凑热闹。
“这已经不算小了,我嫁到鲁国的时候, 还曾见过更小的呢。”她摇了摇头,伸手在身边比了一下,“你都不敢相信, 才这么点大的孩子,就可以毫不留情的出手夺人性命。”
周子溪突然开口:“你, 认识阿阳吗?”
刺客一片木然的表情出现了变化,他显然吃了一惊,抬头看了周子溪一眼,随即又低头沉默了。
他认得那个阿阳。
在场的人都看明白了。
“带下去吧。交给你处置。”程千叶对阿甲说道,随后她犹豫了一下, 又加了一句,“下手不要太过,留着性命。”
阿甲单手提起刺客就往外走。
主公的心也未免太软了点,连一个刺客都还想着手下留情。
她一面带着人往外走,一面在心中嘀咕,
上次主公下令将那个叛徒当众活剐了三天,倒是十分的果断。
阿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手上的绑带,那还是主公亲手帮她包扎的。
她举起那包扎着白色绷带的手掌,对着阳光看了看。
主公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算了,反正还有我和张大人在她身边盯着,心软就心软吧。
众人退出之后,
姚天香趴在程千叶的桌上,看着她批阅军报:“干嘛还要留他一命,千羽你心软了?”
“我……”程千叶注意力不在这上面,她持着一柄小刀,正拆着信封上的火漆。
姚天香继续说:“这些死侍,从小就接受残酷的训练,反复被教导必须忠诚,基本上都没有自己的思想,只能忠于主公一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你可别对他们报以同情。”
“只要是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程千叶手中不停。
姚天香举起了身边的例子:“你看你身边的阿甲就知道了。只要需要,她受伤的时候能笑,杀人的时候也能笑。平时却一点表情都没有,他们已被训练成一柄杀人的兵器,根本没有自己的感情。你留着那刺客的命也没用。”
没有自己的感情吗?程千叶抽出了信件,捻在手中,陷入了思考。
她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时常习惯依赖这个人所带的色彩。
但这一次,她对那个刺客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却是因为他被抓捕前的那一点举动。
他一面欺负那个小乞丐,一面又把自己的食物分出一半——还是在自己也十分饥饿的情况下。
程千叶没有见过黑曜石一般色泽的人,也许在纯黑的世界里没有善恶之分,一切的行动只凭本心的喜好。
“那个人有点意思,姑且留他几天性命吧。”
程千叶展开信纸,那是墨桥生从前线写给她的私信。
厚厚的数页信纸上,絮絮叨叨的述说了前线的各种情况。
只在通篇的最后,写了一句话:
数月不见主公,臣思之甚深。
整封信的字迹都工工整整,只到了这一行字,横也横不平,竖也竖不直。
程千叶几乎可以想象,墨桥生是如何涨红了脸,笔峰不稳的在长篇大论之后鼓起勇气,添上了这么一句话。
程千叶喜滋滋的笑了。
“桥生给你写了啥?笑成那样?”姚天香好奇的问。
程千叶背过信纸不给她看。
“哼,你当我稀罕么?”姚天香翻了个白眼,“就那个墨桥生,平日里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难道写信就能写出花来了吗?”
“他是只写了一句话,但我看着就觉得心里高兴。”程千叶笑盈盈的说。
姚天香兴奋起来:“你给他回信可不 能这样写,务必要细细描说,巧述相思,写得个声色并茂,让他一阅之下,对你思之若狂。”
程千叶翻出纸笔:“行行行,给点意见,我要写些啥?”
姚天香附在她耳边道:“你就写些什么软玉灯边拥,轻把人儿推,欲拒还相迎啊, ……”
在墨桥生的中军大帐,副官阿元进得帐来,
“将军,郑州来的八百里急件。”
墨桥生接过信函,信封正面端正的写着左庶长亲启几个字,背面的火漆上的章是主公的私人小印。
他急忙拆开信封,抽出信纸刚看了一眼,啪的一声又合上了,
勉强咳嗽了两声道:“没什么事,阿元你退下吧。”
阿元从账内退出,心中疑惑,是郑州发生了什么大事吗?看将军脸都急红了。
墨桥生左右四顾,确定帐中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