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小桃要生了。
院子上空响起一声又一声凄厉叫喊,积年的老人直撇嘴:“现在就喊得这么大声,后头哪还有力气生?就知道争宠的蠢娘们。”
“夫人,小桃这一胎该不会要生下来吧?”小兰的神情有些莫名,“她就这么好运道?”
金香儿被卖了,陈绵绵几乎废了,王玉莲如今疯疯癫癫的,只小桃揣着个宝贝疙瘩,自自在在地到了今天,还要生了。
“不好说。”罗衣道。
小桃从早上叫到晚上,叫到嗓子都发不出声音了,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
许连山急得不行,花大价钱买了老参,切成片给她含在口里,叫她务必有力气生下这一胎。
他如今与废人无异了,之前掏空了身子,现在吃什么药也补不起来了。如果小桃这一胎没生下来……
待到第二日清晨,小桃气若游丝,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而她的肚子仍然高高鼓起,一点儿也没有生的迹象。
“她吃得太好,又不大动弹……”稳婆也没有办法,忙了一整天,孩子就是不下来,叹气道。
小桃最后也没有把孩子生下来,而且自己的命也没了。
许连山气急,大步冲进产房里,满屋子的血腥气,刺激得他眼眶充血,他手里拿着刀,一步步走到小桃的床边。
骇人的样子吓坏了稳婆:“许家大爷,您要做什么?”
“把我的儿子救出来!”
稳婆吓得晕了过去。
等稳婆醒过来,就见许连山的头上、身上全是血,手里更是血糊糊的,而他的手里捧了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孩,此时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声音,似哭似笑。稳婆吓得尖叫一声,再次晕过去。
小桃一尸两命的消息,传到了罗衣的耳中。她挽发的动作顿了顿,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是时候了。”
仔细挽好头发,往脸上涂了薄薄的一层胭脂,又轻轻抿了下口脂,见到一张明艳的容颜,才笑着走出房间。
她来到小桃的房里,正看见许连山一头一身的血,凶狠得就像是亡命之徒。他见到她走进来,把手里早已断气多时的青紫婴孩一扔,朝她走了过来。
罗衣余光瞥到稳婆的身影,走过去踢了踢她:“醒醒。”
稳婆转醒,睁开眼睛看到许连山的骇人模样,尖叫一声,接生钱也不要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跑了。
屋里只剩下罗衣和许连山。
她笑了笑,对他道:“大爷,你看,你坏事做尽,断子绝孙了。”
“你胡说!”许连山赤红了眼,上前就要掐她的脖子,“肯定是你害的!我掐死你个毒妇!”
他已经疯了。
罗衣从容地避开,笑着道:“我早先跟你说,叫你把赵小大夫放了,兴许小桃这一胎能好好生下来。你不肯听我的,现在这样……”
她语气柔柔的,听在许连山的耳中,却愈发疯狂起来:“果然是你!你恨我不放过赵仁,就害了小桃,是不是?你这个毒妇!你怎能这么狠毒!”
他冲过来要跟罗衣拼命,被罗衣一脚踢在膝盖上。
“扑通”一声,他跪在了地上。
“赵仁早就被我捞出来,我害她做什么?”罗衣轻轻巧巧地道,“你还不知道你为何会落得这个下场吗?”
她的神情带了悲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显得遥远而神圣,叫许连山脑中一清:“为什么?”
“因为你纳妾啊。”罗衣弯腰,怜悯地看着他道:“你背叛誓言,一意纳妾,曼娘期待多时的孩子被你打掉了,你仍然执意纳妾,那便让你尝尝纳妾的滋味。”
许连山的眼前浮现出三年前的场景。那件事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如今想来,一片模糊。他怔怔地道:“就为这个?”
他不就是纳妾吗?他又没有休妻。
“你问我要了两千两银子,开着铺子,日日过得悠闲,现在却同我算这个账?”许连山很快再次被愤怒冲昏了头,爬起来张牙舞爪地朝罗衣扑过去,刚踏出一步,膝盖下面又挨了一脚,再次狠狠跪在地上。
“我同你说过,李曼娘死了。”罗衣敛了笑容,冷冷地道,“她是被你害死的。”
她曾经崇拜的,敬仰的,深爱的男人,原来骗了她,并不曾真心真意爱过她,发达后更是连面子情都不做,日日宠着小妾,把她抛到脑后,她生了病也没钱请大夫,使得她积郁成疾,死不瞑目。
许连山却误会了,只以为她说的是曾经爱他的李曼娘死了,现在这个是不爱他的李曼娘。
他恶狠狠地瞪着她,爬起来疯狂地朝她扑过去:“你这个毒妇!你若是嫉妒,你可以同我说!你眼睁睁看着我落到这一步,你很开心是不是?李曼娘,你有没有心?我曾经待你不好?你竟然眼睁睁看着我走到这一步!你是不是还推波助澜过?”
“我没有同你说过吗?”罗衣躲避着他的袭击,吐字清晰:“我同你说过不止一次两次,我不想你纳妾,你纳妾我不开心,你怎么说的?你什么也没说,因为你压根不在意。”
许连山愣了愣,随即更加疯狂起来,满屋子追着她打。
他连罗衣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