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来。”在一处驿馆歇脚,罗衣叫了齐子文跟上。
齐子文跟在她身后,进了她的房间。
他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只是眼神略带不满地看着她。
罗衣终于发现,为什么他的五官单拆开看,都惊艳得叫人沉醉,但是合在一起,却是那么的其貌不扬了——他很懂得控制脸部的表情,甚至每一块肌肉都在他的精准控制中,因而当他刻意隐藏起惊艳的五官,就显得其貌不扬了。
“你为什么总喜欢把自己藏起来?”罗衣本来是要跟他解释赈灾银的事,此时却忍不住问道。
齐子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叫我来,就是问我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
“并非莫名其妙。”罗衣对他摇了摇头,竖起手指,一样一样地算,“你会武功,在我之前没有人知道。你会腹语,只怕我也是第一个发现的。你懂医术,没人知道。你看起来不高不矮,这是你伪装过的。你看起来其貌不扬,也是你伪装过的。”
“你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是伪装过的。”罗衣伸出五指,掌心朝向他,“看到了吗?你隐藏得如此之深,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齐子文的表情变了变,带着一丝愠怒:“你不相信我,为什么带上我?”
他的目光充满指责。他指责她明明想要用他,却又不肯给他信任,甚至探究他的隐秘。
“难道夜东麒不曾问过你吗?”罗衣反问。
齐子文面带嘲色:“他?他从没有发现过这些。”
夜东麒只知道他学识渊博,对朝中势力的分析极为透彻,从来不知道他会武功、会腹语、懂医术等等。
罗衣沉默。
“好。”她道,放弃了追问,摊开一只手在他面前,“看清楚我的手心。”
齐子文看了她的手心一眼,点点头。
“接下来,我要给你看我的秘密。”罗衣合起掌心,背在身后,过了一会儿,她又把手伸出来,慢慢在他面前摊开,“看,这就是我的秘密。”
在她的手心里,有块二两多的小银锭。
齐子文:“……”
他看着她,眼里带了羞恼:“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力吗?”
“不是。”罗衣摇摇头,合起手心,又把手背在身后,然后再一次摊开在他面前,“看,没有了。这就是我的秘密。”
齐子文怒哼一声,拂袖离去。
不出他的所料,身后传来一阵毫不掩饰的大笑声。
他又气,又恼,又无奈。还有几分说不出的,不知来处的,莫名的欢悦。
这让他紧抿的薄唇,都不知不觉放松几分。等到他回到厢房,脸上的愠怒已经不见了。
他坐在桌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合上,摊开,又合上。手心里始终一片空空,他不由得握起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趁机放了一块小银锭在上面,然后合起,再拿到身前。
摊开,果然有一块小银锭在手心里。
如此稚气的游戏,也只能骗骗三岁的孩童罢了,她居然拿来哄他。究竟是有多瞧不起他?
也许,她不是瞧不起他,而是太瞧得起他。
“你太聪明,我不得不防。”在三皇子府的密室中,她拒绝为他松绑。
“齐子文比你聪明,比你有趣,我觉得他比你更好。”她让赵婉如写给夜东麒。
“他细皮嫩肉,身子骨又好,承受得起各种姿势……”
想到这里,他脸上一红,连忙摒弃那些无聊的念头。
她看得起他又怎么样?却拿这些哄孩子的手段来敷衍他,连想个好点的借口都不肯!想到这里,他眼中露出忿忿之色,方才生出的好心情陡然不见。
每经过一个城池,罗衣总要买许多粮食,一车又一车的粮食排成了长队,往发生涝灾的方向行去。
明明他们来的时候,一行人都只带了换洗衣物和少许干粮,哪有这样多的银钱?
“你到底哪儿来的钱?”齐子文忍不住又到她身边问道。
罗衣诧异地看着他:“我那天不是告诉你了?”
“怎么可能?”齐子文道,“你那是哄孩子的戏法,是变不来钱的,只有孩子才会信!”
罗衣摊了摊手:“你不信就算了。”
很快齐子文听到近卫们谈论他,甚至看着他的眼神充满崇敬。
“齐公子真有本事,不声不响就弄到这么多钱,难怪大小姐总让他跟在身边。”
齐子文磨牙。
他什么时候弄到钱了?她不声不响弄到就算了,居然还推到他头上!
但她推到他的头上,而没有推到别人的头上,总算让他心里舒服几分。
很快,到了南方。
越往南走,遇见的景象愈加叫人不忍看。
大片的百姓无处安身,一家数口委身街头,面带菜色。在道路两边,是大片坍塌的房屋。
他们看向罗衣等人,只见他们面色红润,气色上佳,眼中冒出幽幽的绿光。
“我们是傅大将军派来的。”齐子文上前,扬声说道,“傅大将军听闻大家遭受涝灾,生活无以为继,特命我等带着粮食前来。”
话落,顿时引得一阵哗然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