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 就看见于大年坐在院子里,一脸愤怒地扯着捆在手上的裤腰带。
他被救下来了。
救下他的人是于有才。
“娘。”看到罗衣回来,于有才连忙叫了一声。
罗衣对他点点头:“你今天回来得有点早。”
秀娘本来想让于有才拜一个酒坊的老师傅为师, 被于大年破坏了, 没有拜成。后来又寻了个机会,拜了一个老木匠为师。现在老木匠身边做学徒, 每天晌午管一顿饭,晚上回来过夜。
他往常都是天黑透了才回来, 今天回来得有点早。
“师父家里来客人了,用不着我,就让我回来了。”于有才回答道。
罗衣对他点点头。
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婉, 听到哥哥的声音,连忙把头扭过来。她想把怀里的小半块烙饼给哥哥吃,但是她有点不敢下去。
“娘, 爹他……”于有才看向坐在一边的于大年。却见于大年不知道何时站起来了,一脸阴沉和戒备的神情, 死死盯着罗衣。他吓了一跳,看看于大年, 又看看罗衣,脸上满是不安。
罗衣本来想吊着于大年,吊上一夜的。没想到于有才提前回来了, 把他放下来了。
她把小婉放下来,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去找哥哥玩。”
小婉乖乖下来,跑向于有才。
罗衣则是走向于大年。看着步步后退的于大年, 她笑道:“你躲什么?”
“你这个疯婆娘,你离我远点!”于大年叫道。
他实在是怕了她了。
经过一下午的吊挂,他是胳膊也疼,腿也疼,腰也疼,背也疼,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
他已经领教她的厉害了,不敢再靠近她,脸上带着恐吓:“我警告你,你离我远点,不然我让你好看!”
罗衣对他毫无力度的恐吓并不在意,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对两个孩子挥手:“有才,带妹妹进屋去。”
于有才今年十岁,还是个孩子,爹娘说什么话,他都是听的。
他一手牵了小婉,就往屋里走,一边不放心地回头看。
他还没闹明白,他爹怎么就挂树上了?
进家门之前,他倒是听到巷子里几个妇人嚼舌根:“有才哟,你以后要有大出息了。你娘被苏家公子看上了,以后要给苏公子做小妾哟。苏家公子的正房空悬,你娘说不定要被扶正哟。你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们哟。”
于有才听到这些话,恨不得撕了她们的嘴。他火急火燎地进了家门,想问爹娘是不是真有这回事?没想到,进门就见于大年被吊在树上。刚把他解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罗衣就回来了。
他心里担忧,在屋里团团转,耳朵竖起老高,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就听到于大年一声大喊,紧接着嘴被堵上了,发出“呜呜”的声音。他一时着急,没有听罗衣的话,奔出了屋外。
就见于大年被罗衣像挂鱼干一样,挂在了树干上。
他瞠目结舌:“娘?!”
“哥哥,爹耍把戏,不要吵。”小婉走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手说道。
于有才愕然地低头,看着妹妹问道:“耍把戏?”
“嗯。”小婉点点头,“耍把戏很难,哥哥不要吵,吃饼。”
她把自己珍藏许久的小半块烙饼拿出来,举得高高的,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于有才。
于有才看着布满牙印的小半个烙饼,顿时明白这是罗衣带她出门,给她买了饼吃。
她心里记挂着他,给他留了小半块,他心里是高兴的。但是现在娘把爹挂树上了,他心急火燎的,就没有太多心思感动。
接过饼,匆匆咬了一口,也没跟她说什么,就着急地看向院子里。
他根本不信什么耍把戏的说词。他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哪这么容易被哄住。多半是叫那些长舌妇说准了,他爹要把他娘卖了,娘一时生气,把爹给吊起来了。
他心里既担忧娘要被卖掉,又担忧爹得了自由会虐打娘,一时不知道怎么是好。
他想起小婉出生后,于大年嘴里胡咧咧的那些话,想起这些年来娘挨的打,心里郁愤不已,猛地冲出去对于大年叫道:“你敢卖了娘,我就不认你这个爹!”
他已经十岁了,拜不着调的爹所赐,比同龄人沉稳很多,心思细腻又敏感,他这时说出来的话,根本不是冲动之下的脱口而出。
他一手拉过罗衣,扯到自己身后,很认真地又对于大年说了一遍:“你不能卖了娘,不然我不认你!”
罗衣看着瘦瘦巴巴,还不到自己下巴高的孩子,颇有些惊讶。
在秀娘的记忆中,这个孩子老实、沉默、木讷,根本就是一个需要人护着的孩子。没想到,现在却充当了保护者的角色。
想了想,她扯掉于大年口中的抹布。
就听于大年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我是你爹!你不认我?我告到衙门去!打不死你!”
“你打死我,还是没有人给你养老送终!”于有才涨红着脸道,“死了连个摔盆儿的都没有!”
于大年被气坏了,这一天下来,婆娘婆娘不听话,儿子儿子不听话,全都反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