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离步音住的桂花村隔了两个省份, 在这里势力混杂,租界旁边就是富人眼中的“贫民窟”。
一个小个子青年穿着伙夫的暗沉衣服从人群里窜过,肩头上背着脏布掩盖的包裹。这种人在平城里太多了, 没人注意, 娇奢的贵妇们厌恶地避开小个子,生怕挨着碰着一点。
身材矮小的青年一气儿溜到贫民窟区域,这似乎也是旁人眼中他本该在的理所当然的地方,等进了这片杂乱的区域他不过是左拐右拐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子。
青年来到一间屋子里,打开一块木板后跳下去,居然是一条地下通道, 他一直往前走,哪怕面对岔路也毫不犹豫地选择,等到了最后的地方,也是一扇门前他, 他才呼出一口气,把作为掩饰的帽子和衣服脱了,从帽子中露出的是被扎得稳稳实实盘起来的长发。
原来是她,不是他。
汪珊珊脱去伪装,小声扣了几声门, 等里面静悄悄开了, 才露出一个笑脸,努力拉着沉重的包裹进去。
“珊珊, 怎么样?”很快有人接了过来,“买到了吗?”
“买到了买到了,我从老魏手里拿的货。”汪珊珊的腰挺直了,跟人一起小心把包裹的外壳拆了, 露出里面的一个个零件来,旁边戴着眼镜的男青年松了口气。
“太好了,有这些我们能做的又多了一点。”
男青年招呼了一声,立刻有几个人小跑过来,低声交谈。他们在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域,说话皆是谨慎,仿佛大一点就会引来敌人。
汪珊珊心知他们都是怕了整天躲藏的日子,三四个月前老周被抓后所有人立即撤离,换了个地方,他们很多不是军人,谁也不敢拍胸脯保证老周不会在逼问下暴|露他们的位置。
他们不敢赌,因为自己的性命,更是为了他们在研究的东西。
汪珊珊想到这一点,跃过还在商谈的几人,往里走后就是好几个“屋子”,还有一条往上的楼梯。
汪珊珊攀着上去,入目的就是一片被分割成正方形的土壤。这些土壤颜色有深有浅,比起它们,上面沉甸甸的小麦和旱稻更是令人惊心动魄。
田旁边有一个老人和几个年轻人记录着,汪珊珊走过去:“彭爷爷,这批试验种怎么样?”
老人扶了下厚厚的镜片:“n3的综合价比是最高的,不过n7的每亩成熟率最大……”他絮絮叨叨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似的,“珊珊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啊?”
汪珊珊摸了摸袖子中暗藏的信封,露出一个含蓄的笑来:“彭爷爷,我想带一批粮寄出去,你知道的,我答应过别人……”
旁边有人不赞同的开口:“现在风声这么紧,寄也太打眼了。”
汪珊珊:“我不多寄,就寄一点小麦。”
那人接着道:“那谁啊?你这么信任?你可别忘了万一暴|露牵连的是大家……”
汪珊珊眼里有些暗沉了,她轻轻吸了口气,真诚地道:“我是信得过她的,她那儿还闹荒呢,我拿一点救救急,这样吧,我寄了最近就不回来了,也不会牵连大家。”
她这么说,那人讪讪也后知后觉自己说的太不近人情,这批神奇的种子毕竟是汪家的心血,也是汪珊珊主动拿出来的:“也不用这样……”
彭教授看了那小年轻一眼,对汪珊珊道:“珊珊啊,外面毕竟不安全,听彭爷爷的,再过两周,试验结果确定了,咱找上头,也就不怕这些外国人,你也能光明正大带着大批的粮去救急。”
汪珊珊懂彭教授的苦心,可她不能等。其他人都以为小麦种和旱稻种是她家多年以来保存下来的心血,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种子……是步音给她的。
想到自己生死不明的父亲和葬身在炮火中的大宅,汪珊珊的眼神黯然下来,她又捏了捏长袖中藏着的薄薄信封,心中升起无限勇气,目光坚定:“彭爷爷,这个人曾经帮过我家里……也救过我,这一次我不能等,你们放心,有这批粮种在,只要保存下星火,就算我出事了也没关系。”
汪珊珊抿了抿唇:“这一次,我是一定要去的。”
与此同时,隋城西区。
一个人扣响了老门,连续几下后,才有人应了,苍老的声线:“找谁啊。”
“是梧桐巷1x8号,蒲凤兰?”
里头的人似乎沉默了下,声音更沉更低了:“是。”
传来一点摸索的声音,里头有人开始去拿掉挡门的锁了。
一个老人从门缝中显露了身形,他脸上带着疲倦和胆战心惊的迟疑往外看,却没见到人,只看见门口地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上头写着这里的地址。
老人没先拿,而是探出头往右看了,看见一个骑着单车的邮差离开的背影。
他伸出手,提起那个包裹,又沉默地关上门。
从头到尾,这条安静的小巷子里没有人好奇张望,也没有孩童在路上玩耍,只剩下巷子正中的梧桐树,静默地注视着自己掉落的叶子。
老人走到里面,有个男孩本巴拉着漏风的窗户往外看,见他安全进来了,立马蹬蹬蹬跑过来:“阿公阿公,来的是谁啊?”
“是邮差,送包裹的。”蒲凤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