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想到前世不论如何都不接受自己的苏红旗,和后来对方为了钱和厂长女儿结婚,眼睛渐渐红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一世明明那么乖那么温柔,没有那么歇斯底里,为什么苏红旗就是不喜欢她!为什么!!
如果是钱的话……如果是钱的话,她也有啊!
红眼睛的少女匆忙从床底拉出一个带锁的小箱子,打开后里面全是各种面额的钞票和各类兑换东西的票子。
她点了一遍又一遍,焦虑地咬着指甲。
不够……还要更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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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音带着新裁的布和各种小吃,进门就被步寒末接手。
她没有意见,拿了帕子细细擦着压出红痕的掌心,语气也是慢慢的:“你的事,想得怎么样了?”
黑风哒哒哒过来,嫉妒地盯着步寒末拿出的梳子,又沮丧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狗爪子。
另一边的岑秦,垂首入目的是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他微屈五指,从上而下滑动,仿佛插|入那带着浅香的长发,指腹也染上了微醺的味道。
坐在军铺上的男人静了半晌,喟然一叹,掌心盖住了闭上的双眼。
“我来吧。”步音拒绝了步寒末的帮忙,没用檀木梳,只自己理了理微乱的长发便罢。
——第三百零二次帮忙梳头失败。
步寒末一言不发地收起梳子,把事情说了。
军队是想要步寒末这个好苗子的,可从军须得审核,步家从军的人不少,也不能抹消步音外婆家的麻烦事。
幸而军队是真心看重步寒末,连日去查后,将步家的事弄清楚了,步音父母是无辜的牺牲品,被平反后连隋城那边的外婆外公也放了出来,还给了补偿。
步寒末说了一遍,后头来了个职位高的城里的官也说了一遍,表达了歉意,给了补贴。
步音可以大大方方和外公通话,用现在还不怎么灵活的电话就行。
“那你想去吗?”步音在灯下咬断线,对着光比了比新衣服。
步寒末坐在一边,金雕立在她稳稳当当的肩膀上,看着她手里的木头落下点点木屑,很快一个少女的雏形就出来了。她咕哝了一声,往日平静到淡漠的声音有点含糊:“音音让我去我就去。”
步音停下动作,侧首看她,几乎把人看得要低下头去。旁边的步冬鲤本来撑着脑袋打瞌睡,步东升感觉气氛不对,抱着她悄摸摸走了。
屋子里剩的一只狗,一只鹰,都盯着步寒末没停的手。
“我让你去你就去?”少女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
明亮的烛火摇曳,步音琥珀色的瞳孔里似乎都染上了烛光,她似笑非笑的,在静默的黄昏里,她的声音和刻刀移动的“呲呲”声相合。
“寒末,我不是第一次说了。”
“你没必要这样。”
“不管是去、是留,这是你的未来,是你该决定的事,不是我。”
“我是你的家人,但你不是我的玩偶、宠物……”少女话音蓦地一滞,她看见捏着木雕的影子在颤抖。
颤抖很快就停了,总是那么孤高的少女抬起头,没和以前数次一样应着,她只轻轻的说:“我知道。”
“……可是。”可是……
“音音,”步寒末微微笑了下,一种牵起唇角的很小的弧度,“我有时候总在想,到底是做你的家人好,还是……”
还是……做你的玩偶、宠物好。
这问题,她想了两辈子。
从步音“离开”之后就在想。
很奇妙的,明明前世的步姑娘如此看重她,可等对方消失无踪了,她能得到的东西、能睹物思人的东西……太少了。
那点微末的温柔仿佛镜中花水中月,回首一看,只剩怅然。
最终步寒末没说后半句,她听见面前的人叹了口气,猜也能猜到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对不起,”步音先认了错,“是我说太重了。”
“不,是我说错了话。”步寒末那些外放的不该的情绪又收敛起来。
步音没和她争论这点,顺着自己的话:“我只是觉得,你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先不要急着反驳,寒末,你真的不想去吗?”
她记得寒末在得知国家被|逼末路时眉间的阴影,记得对方从幼时喜欢看的前线电报,记得她看见军装时不经意的关注和凝视。
有些人天生属于战场,而不是安居一隅。
步音对于家人没用过高级的话术,只是等着一个清楚的不会后悔的回复。
“你好好想想……不用问谁,自己想,明天早上告诉我。”
“……嗯。”
安静的屋子里只剩下一个人,刻刀又动了。呲呲声响了半宿,步寒末小心吹去最后一点木屑,将垂眸浅笑的木雕少女放在了背光的窗板上。
她动了动,僵直的肩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闭目的金雕被惊动,飞上了横梁。
步寒末往后退了一步,险些碰到什么。她低头一看,就看见一步之遥的黑狗,双瞳炯炯有神,一丝睡意也无。
“……黑风,你明早起得来?”步寒末眯了眯眼睛,想到今天的谈话,脚尖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