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一个阴神阳神都未归位的陆沉算什么本事……
陈平安转头望向陆沉,陆沉摆摆手,笑呵呵道:“没事,毕竟离得远了,周密这个狗东西出不了全力,只是相当于十四境巅峰修士的倾力一击,毛毛雨,不痛不痒……”
陈平安沉默片刻,提醒道:“陆道长,又流鼻血了,擦一擦。”
陆沉悻悻然,又抬手擦去鼻血,继续碎碎念,如泼妇骂街一般,诅咒周密生儿子没屁-眼,走路上挨雷劈,死翘翘了买不起棺材板……
陈平安刚想说话。
陆沉霎时间从病恹恹的模样,变得龙精虎猛,中气十足道:“想啥呢,要是将你心境内的陆沉变成周密,为时过早,你哪来的胜算。在战场上,一味意气用事,只能送人头送战功这种事,千万别做,你是当过隐官的人,这种再浅显不过的道理,总不需要我来多说吧。”
陈平安问道:“伤势如何?”
陆沉大摇大摆道:“关系再好,再是朋友,咱哥俩以后仍然免不了一场问道斗法,岂能让你早早知晓贫道扛揍本事的深浅。”
陈平安笑道:“既然陆道长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这么信了。”
陆沉使劲点头道:“担心谁都不用担心贫道,贫道今儿就把这个牛皮吹在这里了!”
因为进入过陈平安的心境,陆沉更是与那个存在面对面过。
很清楚陈平安自囚之举的关键所在,一座座书城、一条条书山的形成,都是其次的,而那些空白的虚无的纵横交错的“栅栏”脉络,才是围困那个存在的关键所在。因为每一条脉络,都是陈平安刻意为之的“遗忘”。
凭此陆沉便知道了为何陈平安两次试图重返玉璞境都失败的缘由。
陆沉曾经说过一句无心之语,所有新形成的习惯,都是一种遗忘,是对自己的背叛。
而且陈平安的“心魔”,要更深一层,与之为敌,就需要陈平安主动遗忘人生路上那些美好的人事。
这个心魔,可以说轻如鸿毛,只要陈平安自己愿意跨出那一步,过此心关,轻而易举,可谓是水到渠成。
可是陈平安做得到吗?
大概这就是修道之人,所需要面对心魔的真正难缠与可怕之处。
就像当年邹子在杏花巷那边摆摊,那串白送不收钱的糖葫芦,可能整个骊珠洞天的孩子吃了都无所谓,唯独泥瓶巷的那个孤儿吃不得。
简而言之,我们兴许走得出一座苦难重重的书简湖,却未必能够走出一座处处美好的落魄山。
不堪回首的往事,与之背对而行,生活道路上每走一步,不回头看就是了,最终就可以越走越远,直到彻底释怀。
陆沉突然说道:“凡夫俗子,谁敢说明天一定下雨或者不下雨?出门在外,有几个人是每次都随身携带雨伞的?”
陈平安点头道:“已经想明白了。”
方才在龙宫遗址内,那场突如其来的山雨,自然是陆沉故意为之。
在大骊京城,当初陈平安去寻找陋巷内的女子武学宗师周海镜,当时也是脚穿布鞋,陈平安往返一趟,脚上布鞋不沾泥。
因此还被心细如发的周海镜给误会了,把陈平安当成那种印象中的山上修士,每次下山,要么居高临下的历练,不然就是游戏人间。
在陆沉看来,你陈平安留下一双布鞋不穿即可,长久保存珍藏,就足够了。
其余布鞋,该穿就穿,不管天晴下雨,都应该穿出屋外,走在大道小路上边,脏了就脏了,脏了就洗,过于珍惜,反而有违赠送布鞋之人的初衷。
陆沉微笑道:“若是所有心中美好,都成为了一种负担。那么美好的意义何在,如果如此,肯定是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对了。”
陈平安点头道:“才发现陆道长说道理,是一把好手。”
陆沉哈哈笑道:“才知道啊。”
之后就是边走边闲聊。
聊到了山上那三种凝聚天地灵气的神仙钱,曾是光阴长河中的神灵尸骸流散、继而凝聚而成为实物。
落魄山创立下宗,势在必行,在陆沉看来,在桐叶洲有个青萍剑宗,此举非但不仓促,反而时机正好。不然全部拥挤在落魄山上,哪怕那边确实有几个藩属山头,可光是小陌,白景他们几个,哪怕他们不汲取当地的灵气,但是你我都很清楚,大修士就是大修士,哪怕他们纹丝不动,不对外攫取一丝一毫,对山水气数的影响也是极为可观的、深远的。如果落魄山不分出去一个下宗,那么加上崔东山、米裕他们留在山中,就过于臃肿了,过于一家独大,就会无形中削薄落魄山、乃至于披云山和整个北岳地界的气运。”
很想念某些人。
想念,是一座无需喝酒的醉乡。能够离开这座醉乡的唯一道路,唯有喝酒。
年轻人,朝气勃勃,喜欢也敢于否定世界的诸多不合理。
某些老先生们的心胸气量,都是被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