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3 / 4)

身体。视野昏昏沉沉,直至彻底落入黑暗。

他终于松开了手。

……

眼前红影晃动。

四肢沉重得像是强行拼凑而来,又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无形的丝线牵拉着做出不同动作。

高堂空无一物,而他手中多了什么重物,木质的纹路光滑冰凉,勉勉强强地唤回一丝神智。

殷素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恢复了意识,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似乎捧着哪个东西走来走去,最终来到了某扇门前。又过了好久,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从如愿收拢的手指确信,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把扯下了盖在自己脑袋上的火红布料。

并亲眼坐实那不祥的预感——这是块纹样精美的红盖头。

半晌,他瞪着盖头,还有自己身上套着的裙褂,吐出了一句从撞煞忍到现在的:

“……我去你大爷。”

殷素问胸口急剧起伏,他被套上的是一件毫无疑问的嫁衣——与盖头同色的布帛质地和手感俱佳,金线细细绣成了锦簇的花团,再往下便是展开的羽翼,囚在这上面的凤凰比他如今的处境没有好到哪里去。

所幸他摸了摸,底下的衣服都在,看来只是简单地套了这俩玩意儿。而放眼望去,房门紧闭,目光可及之处古色古香,像极了更早以前的中式卧房,他就坐在正位的婚床上,床柱和墙边都挂着大片朱红锦缎,贴上木墙的“囍”字凝滞了殷素问的目光。

这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红。

那暗沉的红色看不出任何喜庆之气,偶尔跃动的烛光更是投出鬼祟阴影,这两根龙凤花烛静静地燃着,瞧得殷素问越发不安。他别过头,居然瞥见自己从服务站出来时的背包就好端端躺在脚下。

他喜出望外,当即打开登山包一看究竟——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殷素问毫不犹豫地翻出手机,鼓捣了几下,打开的手电筒直接从下巴照到了额头刘海。

殷素问:“……”

很好,现在他看起来更像鬼。

离他被打昏过去了十来个小时,屏幕右上角显示这破地方连一格信号都没有,他只好转过去,照亮了与两根蜡烛一同摆在桌上的牌位。殷素问一眼认出这正是自己刚才捧着的东西,而那样式考究的牌位上书八个大字。

——“先夫沈听风之灵位”。

殷素问:“………………”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嫁衣,血压又上来了。

什么夫?他的夫?!

他没好气地直接背起了登山包,理都不理这所谓的“先夫”,起身去推那扇通往外面的房门,惊讶地发现它压根没上锁。

殷素问感觉得出这里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活”物,但考虑到那些纸人的绑架行径,还是担了十二分的小心。

整座老宅不大,他只用两三分钟就转了个遍。

除了这间正房和大堂似乎是特意打扫与布置过,其他地方都如出一辙的破败,甚至连原主人的东西搬得够空,仿佛就留下用来成亲这一个用途。

至于绑他来这里的纸人和花轿,更是半个也没见着。殷素问揉着还隐隐作痛的后脑,站在大门口望向周围荒废的野草,以及无比遥远的点点光亮,咬牙切齿地转身往回走。

手机没信号,又是地处荒郊野岭,怎么想都得等过完夜再求援了——鬼知道他撞煞的时候还是白天,再醒来就成了大半夜,气死个人。

兜兜转转,他还是回到了醒来时的那间卧房。

不过,需要先做点准备工作。

殷素问站在桌前,忽然伸手,屈指弹了那牌位一下。

“沈兄啊沈兄,”他幸灾乐祸地哼了声,“遇见我是你倒霉。”

牌位轻微地摇晃两下,又落回原位,但这不影响他重新拉开背包,取出了一沓黄纸。

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个丢在灌木丛的红包实际上是别的用途。

除了借运,路边红包不要捡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捡了就会被拉去配冥婚。

他没上这个当,可到底还是冲他来的——理由在牌位背后不知为何刻着的生辰八字上。殷素问算了算,忽略掉性别,他俩的生辰八字倒是天造地设的相配,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他完全没有束手就婚的打算。

朱砂还剩一点存货,他沾完就来了一通笔走龙蛇,折腾出来十几张符纸,然后把它们尽数贴在牌位上,密密麻麻地不留任何空隙。

刚入初夏,夜半时分也有些凉意,殷素问欣赏够了自己的杰作,他默念自己是为了取暖,捏着鼻子身着嫁衣原样躺回婚床,准备勉强凑合一宿。

他不敢摸黑,又怕手机电量不够,将花烛连着烛台在空地上摆稳,然后枕着那抹烛光休息起来。

才下飞机就被意外登门拜访,他也累坏了,就算原本没有这个打算,眼皮仍然不受控地变得沉重。

殷素问连着翻了几次身,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结果去掐胳膊的另一只手中途就落在了腰侧。

他的呼吸逐渐均匀绵长,烛火闪动,映出了床上的人影。他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紧蹙,下唇被咬出一点痕迹,显得分外柔软。

屋内分明没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