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蘅一对上乞丐闪躲的眼神,伸入袖子准备取银两的动作一顿,挥手向前,身后的暗卫收到消息,从四面八方跃出,稳稳落在那群乞丐的身边定住。
无赖们慌了,四面被堵住,面前站着罗刹,下饺子似的扑通跪下。
“救命……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我没动手!都是周老三动手!还有、还有李老二踢得最狠!”
“下次不敢了!大人饶命!”
面对突然七嘴八舌求饶的乞丐,萧蘅立刻猜到是那三天发生的事。
他竟然沦落到被乞丐欺负的境地?比街头痴儿还不济!
武功也失去了么?
第一次直面那三天到底过得有多狼狈,萧蘅表情骤然空白,宛如暗无天日的旷原,唯独两簇烈火熊熊燃烧。他死死攥紧了手心,而罪魁祸首的儿子还在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这一刻,萧蘅几乎失去理智,他没办法去冷静分析,这些暴涨的怒气里,变痴傻、丢脸、在楚昭游面前丢脸,分别占了几成,只觉得自己勉强维持了七年的自欺欺人在今天被践踏干净。
摄政王周围都是低气压,像是老天爷憋了一个冬天没下的雪一股脑在开春下了,还一个劲往楚昭游的方向刮。
楚昭游被萧蘅突然的迁怒吓了一跳,摄政王看着要当街发疯弑君,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脸上出现短暂的迷茫。
欺负小黑的人不收拾,为什么只对他发火?
楚昭游手脚冰凉,他很确信,他有一瞬间在萧蘅脸上看到了杀人灭口的决绝。
原来,萧蘅真的不接受“小黑”这个过去。
“哪有那么容易忘,若是他真全部忘记,那就是不想记得。”
老头的话不期然在耳边响起,楚昭游想起沉睡前紧紧握着自己手,反复确认他不会走的小黑。
小黑他死了。
不要多管闲事了,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不会感激,只觉得你在揭他愈合的深疮。
楚昭游深吸了口气,默默转身,一步一步朝宫里走去。
假如那天,他没有遇见小黑,城门没有关闭,该多好。
暗卫只需翻过几道围墙,就把无赖们送进摄政王府的地牢。
摄政王身后一空,刹那间连车马的声音也远了。
萧蘅看着消失在深红宫门后的明黄身影,心底蓦然塌落了一角。
他好像看见楚昭游发红的眼角……被吓哭了?
戾气忽地敛去,萧蘅伫立在原地,孤零零地,彷佛里面住了一个被抛弃的灵魂。
可摄政王还是那个摄政王,守宫门的侍卫噤若寒蝉。
秋风吹了几个来回,地上的影子渐渐缩短,日头已经高照。
“温柔一点,你这样娶不到媳妇的。”
……
楚昭游回了宫,饿得两眼冒星星,去他妈的摄政王,他忍着风险帮他指出以前欺负他的人,反而还受了一肚子气。
楚昭游一饿就脾气大,大爷似的回到福宁殿,“传膳。”
史官崔庚仔细观察了下楚昭游的表情,唰唰写下今日份的起居注,“十月十二,陛下下朝久未归,双眼发红,脚步虚浮,显然被摄政王欺负。”
楚昭游等了等,觉得这顿饭他等的时间有点长,气得两颊鼓起来。
朕才不会像某人一样无故迁怒,再等等。
最近好像能吃了一点。
饭菜送上来时,楚昭游眼睛一亮,他虽贵为皇帝,但御膳房不怎么用心,回回送上来的菜色都差不多,没有前世大饭店好吃就算了,还被薛公公提醒不要轻易显示出对某道菜的喜好。
吃个饭像试菜,每道菜雨露均沾。
午膳过于丰盛,并不中规中矩,好多菜色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皇宫食谱上。
御厨开窍了?
他执起筷子,大快朵颐,不管了,他今天就要一口气吃三个大肘子!
崔庚动了动鼻子,拥有一双看透真相的眼睛,他咽下口水,心如止水地接着写道:“摄政王为安抚陛下,午膳时,特派摄政王府的厨子亲自给陛下做福满宴,注,福满宴是摄政王府最高规格的席宴,一年只做一回。”
楚昭游放下筷子,无语道:“那位史官,您可以不一边写一边语音播报吗?”
果然是摄政王派来的奸细。
朕只想吃顿饭,不想认识厨子,更不想知道厨子他主人是谁。
倒胃口。
楚昭游大口吃肉,嘴角沾着酱肘子的汤汁。
厨子还是可以结交为兄弟的。
楚昭游用完膳,擦了擦嘴:“午膳先不撤。”
于是一大桌的残羹冷炙,在寝殿里待了一下午。晚膳时,楚昭游成功解锁同样丰盛的大餐。
朕真是个机灵鬼。
楚昭游美滋滋地用膳,要是这善解人意的厨子能一直待在宫里就好了。
摄政王乱发火,两顿饭就想收买他?想得美,至少得做三年饭。
他去御花园走了两圈,洗个澡,出来时在寝殿里发现一个不速之客。
摄政王似乎是刚来,指挥两个侍卫把齐人高的奏折和信件放在案几上,俨然一副把这里当新的办公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