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薛蟠自打摔了一跤后, 心里也不免左思右想了起来, 这么一回想, 竟是想起了若水当时那番话来, 他平日里虽在外面行事的多, 却也是听说过林家这位二姑娘的, 旁的不说, 单就凤姐儿有了身孕又诞下一子的事, 就听说与那林二姑娘有关, 甚至曾一时被传为送子观音座下童子下凡,那园子里又都说这位是个有福气的,薛蟠越想越觉得玄乎,怎么早不摔晚不摔,单就她说了那话后他就摔了?
他管着薛家上下, 到底不是个没头脑的的, 这时候反应过来不对劲,当即便起了疑心,只不等他派人好好查查这位林二姑娘,瑞亲王的人便请他“吃茶”去了,这一番下来,等回了家,夜里又出了一身冷汗,第二天一早,伺候的小厮一看,满面通红, 额上虚汗不止,竟是发起了高烧来。
他这里一番动静也瞒不过贾府,听说人在床上高烧不退,又特花了重金请来太医都是无用,贾母派人表示过关心后,也再不许宝玉往那边跑了。
只可怜宝钗,哥哥这般情形,母亲又是个性子软的,不得不搬离贾府跟母亲一起担起了整个家族。
只是,这事林家尽是不知道的,直到年节过后,贾敏例行公事上贾府拜年,这才听王熙凤等人说起这事。
若水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那薛蟠去了家竟不知生了什么怪病,离不开人伺候,又时常半睡半醒间喊着胡话,竟是疯了一般。
“听说还念叨着什么‘莫要烧我’、‘饶命’类的,都说他是做了亏心事被阎王爷请下去走了一遭呢,故而薛家怕失了颜面,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寻大夫去,只苦了咱们宝姑娘,听说连日记里清减了不少,真真是不容易的。”
黛玉因年后不久就要嫁人了,因此也没跟着过来,林若善则是早早央着林如海,后来又是萧怀泽暗中做了点什么,给送到军营历练去了,今日里也跟林大人一般被同僚拉去吃酒去了,故而,贾敏也就带了个若水。
若水目的也很明确,宴席刚结束就跟过来这边的惜春拉着一块儿说话了,这一说就提到了薛家那点事儿。
只是,这背后说人终究是要不得的,惜春这里话音刚落,就见她们话中的“宝姑娘”走了过来,脸上再不复以往的笑容。
“原来两位姑娘都在这里,”宝钗勉强扯出一道笑容,又看向了若水, “林二姑娘,宝钗有一事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想问问姑娘,究竟我兄长做了什么竟劳姑娘对他下此毒手?”
其实当日的情况一同去的下人回来都已告诉了宝钗,她也明白此事怕真怪不上人家若水,只是,也不知是这些时日的艰难还是怎么的,她也渐渐开始觉得对上宝玉的那番说辞就是真的,若不是若水与她哥哥起了争执,他也不会怒急攻心,不会摔了额头,也不会如今中了邪一般恍恍惚惚只能在床上度日。
惜春在看见宝钗往这边走来就觉得不对劲,此时听她这话竟是半点不讲情面,有字字诛心,连忙就要为若水说话,却不想被若水阻止了。
若水阻止了惜春,这才站了起来, “薛姑娘此话何意?我才得知薛家竟然发生了如此不幸之事,还未来得及感叹,薛姑娘竟觉得令兄中邪一事是我一个小姑娘所为么?我倒不知自己有这般本事的。”
从前宝钗就不喜欢她们这种趾高气扬的模样,这只会让她越发想到自己身世不如人的事实,此时见她如此,心底早就气极,却知道自己这话确实是站不住跟脚的。只是,她这些日子过得委实差了些,心里生了怨气,再也不复当初那个明事理的女子了。
“若不是姑娘你跟他说了什么,他如何会——”
“薛姑娘!”若水不等她说完便开口打断了她,盯着宝钗的表情更是严肃,“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薛姑娘好歹是薛家后人,也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宝钗下意识张了张嘴,看着两人的模样,忽的就清醒了过来,终究是不发一言地又来了。
惜春看着她渐远的背影,有心想感叹一番,不想这一转头,就叫若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这又心疼上人家了?”
“非也,”若水也看了她一眼,这才又说, “只是忽然有种做坏人的感觉。”
惜春没好气地推了她一下, “是你先找的麻烦还是你叫他兄长磕坏脑袋了?也不见就这样揽过来的。”
你不知道,她哥哥摔破脑袋一事还当真是她“叫”的。
若水也不过随口一提,完了这才又说起了其他事。
年节时分京城又落了一场雪,这场雪带走了许多旧事,而开春后的头一件事,就是探春远嫁。
若水因为害怕忍不住做点什么出来,因而没有前去相送,只前一天在探春拉着众姐妹的手一一诉别的时候,她盯着探春微红的双眼,她以从所未有的认真说道“探春姐姐是有大福气之人,以后还有的时机会见面”。
继探春出嫁后,若水许是觉得难受了,一连数月都待在家中,整个人都没了以往的活泼,连自个儿的生日也因为林若善去了南边而提不起兴致,这样不知不觉又到了春暖花开,赶在黛玉的生辰前,不等若水给黛玉忙前忙后准备礼物,南宁王府的人便来下聘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