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本想着在姑苏住上一段时日, 遂葬礼一结束就带着若水回到了姑苏老宅, 只是不想, 等到快回去的时候, 竟是回不去了。
海疆战事再起, 南边不少城镇百姓流离失所, 便是姑苏城内, 也要看着多了许多流民, 这种时候上路, 怕就怕在那些流民暴乱,贾敏母女两个女子,自然是不敢冒险,林如海更是派人快马加鞭地送了封信来,只说有地方已然出现了流民暴动, 许久不曾活动的山匪都纷纷冒了头, 叫太太不忙动身,又说朝中决定打下去,瑞亲王更是亲自带兵前往海疆。
听到这个消息的若水整个人都有些发冷,林家小弟眼下就在海疆,虽是刚入军营未必就会上场,但凡是可不就怕一个万一,另外就是萧怀泽,他本来就是主战的领头人,也是参加过各种大小战争的,说他不会上场若水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这时候, 她忽然觉得有些后悔,许是当真被家里人宠得狠了,她理所当然地看着所有人围着自己打转,理所当然地接受着别人对自己的好,更理所当然地挥霍着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宠爱。想到前些时日她因为黛玉要出嫁的事格外任性,也没有跟他好好说说话,这次离开京城更是完全忽视了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连说也不说一声,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当真是没心没肺!
战事让所有人都有些提心吊胆,若水也开始了每天一祷告的日子,这样等着等着就到了夏初,铖州终于传来了捷报,大军势如破竹,那海疆小国负隅顽抗了两个多月,终是投降了。
贾敏又等了半月有余,这才开始准备回京事宜,而就在这个时候,若水竟在姑苏老家见到了一个此时绝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当若水听说有位气宇轩昂的公子在前厅与太太说话,她疑惑了半天,等过去一看,发现那人正毫发无损地坐在自己家的客厅里,心里一口大石头顿时落了下来,险些放着所有人的面直接便哭了出来。
若水都不记得自己如何走出的家门,总之,在她听贾敏问清弟弟近况,得知他非但上了场,还立刻功,并且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心里的另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后,待反应过来,她便已经跟在了萧怀泽的身后,来到了——寒山寺后山?
想起此处是什么地方后,若水有些不解,莫不是这时候才来上柱香不成?
“护国寺的青灯大师可还记得?”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萧怀泽开口了。
若水点点头,自是记得的,那位大师看上去是有些道行的。
“大师的师弟青山大师在此处颐养天年,我若得了空,回过来这边替大师探望一番。”萧怀泽说完看了眼若水,眼里意味不明, “说来,有一回我过来时,刚巧遇上了件稀奇事,你可想听听?”
若水继续点头。
“那回我来时,刚巧遇上了一对父女,那父亲逗女儿要敲碎寺里的大钟,女儿便说只让大钟响不起来,巧就巧在,我在青山大师处吃茶的时候,就听闻寺里那口大钟却是是无缘无故地坏了,且在不久后又无缘无故地好了起来,你说,这是不是奇事?”
在萧怀泽说到敲碎大钟的时候,若水便开始觉得有些不妙,这不是当年她还小时,她爹带她寒山寺后山访友的情形么?她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也在?不,不对,她当时确实似乎是看见了一个人,只是隔得远了,她也没认出那人竟就是萧怀泽!
“是挺巧的……”若水乃至整个林家从来没有人告之萧怀泽若水的“特殊”,若水总觉得他其实是知道的,下意识便忽略了这事,而林如海与贾敏,即便是相信萧怀泽的为人,却不相信人性,在两人的事定下来后,几乎时不时便要嘱咐一番千万不可在外人面前使出来,这也是若水甚少使用“能力”的原因之一了。
可是,此时萧怀泽的意思,显然是早就知道了,想跟她摊牌来着,放在往常,若水可能还会顾虑着父母的话,但是经历了一些事后,若水觉得,她什么也不想瞒着这人了,与此同时,她觉得如果当真有什么人会因此认为自己是异类的话,那个人肯定不是萧怀泽,她相信他,一如刚见面。
若水的故事很短,不过是将自己从小到大发生的一些典型的例子挑了些出来讲给萧怀泽听,而不出若水所料,即便是她说有年冬天她忽然想吃西瓜,当天下午便有人不知从哪儿整来了一个又大又脆的西瓜,萧怀泽都始终不为所动。
不知为何,他这样的态度反叫若水轻松了不少,一直藏着不让说的秘密终于说了出来,竟是如此畅快。
萧怀泽一看她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欣慰于她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好笑, “此事除我以外,万不可再告之他人,便是有人猜疑,也要咬紧牙关不松口。”
若水今日不知第几次地再次点头。
说开后,若水陪着萧怀泽去探望了那位青山大师,又得了一句“天作之合”,这才红着脸跟萧怀泽回去了。
得知萧怀泽是大军途经此地时,路过此地过来看看之后,贾敏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同回京。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也不是头一回了,再说都是板上钉钉的自家姑爷,又有大军一起,再推辞就是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