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便有人陆续进宫了, 若水想着南宁王府传回来的消息, 说是黛玉会陪着南宁王妃早些来到宫里给几位娘娘请安, 寻思着时辰也差不多了, 便先告知了公主一声, 只说是去见姐姐。

仪漳也见过黛玉, 见状便提出要一同陪她去找人, 若水自是没意见, 恰巧就在两人路过御花园的时候, 遇见了一个万万想不到会出现在此处的人。

只见宝钗挽了一个妇人头，许是为了避免犯了禁忌，倒是不曾戴那支凤衔珠的步摇，换成了金丝攒珠的八宝簪，与几朵纱堆的绒花相映成趣, 倒也不失体统, 颈子上还带着金澄澄的项圈，似是新炸过，显得分外亮丽，地下便是那枚金锁了，再看衣着，虽是华贵却不喧宾夺主，举止投足只见涣然一体的温柔大方。

若水因惊讶便多看了一眼，仪漳见状也跟着看了过去，也忍不住问了身后的宫人，“贤德妃身边是哪家的太太？往年似乎是没见过这样的人物。”

那宫人忙回答, “回殿下的话，那是工部员外郎家的二媳妇，您当年选伴读那会儿曾递过牌子，只不过因为商贾之后的缘故第一层便被剔了下去，故而您是不曾见过的。”

“原来是她，我记得贤德妃也是那工部员外郎家的，原来是亲戚见面呢。”

“殿下英明，可不就是了。”

若水也听到了她们说话，收回目光，正要离开的当儿，却不想那边的人却是先看到她们这边了。

“公主好兴致，这会儿就出来了。”

这位贤德妃若水也不陌生，正是曾在贾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元春，这就能理解为何宝钗会出现在宫里了，约莫是这位的缘故，只是不知为何，若水总觉得相比起那年贾府所见，元春似乎憔悴了不少，便是上好的宫粉都掩盖不住的疲惫，不过，眼下瞧来，似乎仪漳格外不待见这位娘娘。

“贤德妃也是好兴致，前些日子还听说你身体抱恙去不得淑贵妃的生辰宴，这才过了多久便能在这风口上跟娘家人叙旧呢，可小心了身子才是。”

元春笑容不变，“近日来本宫这身子好多了，劳公主记挂了。”

啧啧，这对话中的□□味，怕是隔着老远都能闻见了，若水摇摇头，见元春看向了自己，忙端正了仪态。

“娘娘有礼。”

元春显然也认出了若水，说实话，若水这些年的变化并不很大，依旧是精致无比的容貌，灵气逼人的眸子，一身大家闺秀才有的气质与贵气并存，只不过身量长了些，脸上的那点儿肉也消了些。

“林二姑娘还是一如当年见到时光彩照人。”元春可不敢小看若水，且不说黛玉嫁给了圣上的心腹，林家小公子又是一时炙手可热的人物，连在深宫的她都听过他的事迹，就说若水是未来瑞王妃一事，只怕就没有人敢触她的霉头。

元春不露痕迹地看了眼身侧从头到尾都低头顺眼的宝钗，暗自叹了口气，早知，当初母亲进宫说起“金玉良缘”的时候，她就不该被迷了眼睛立刻答应促成此事，即便是黛玉性子高傲又如何？且不论黛玉是否当真如同她母亲说的那样高傲不近人情，至少在她与黛玉说话的时候，黛玉的表现都是可圈可点的，再说，人家身份本就高贵，书香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又个一两分傲气又怎么了？当初她若是不想着图薛家那点银钱在宫中打点，而是再三思索一番，说不定此时与亲王成为亲戚的就是他们家，而她也不至于在宫中如此孤立无援，举步维艰了。

宝钗何尝不知元春的心思，她早就知道她母亲一直以来都拿了不少钱给王夫人，为的就是元春在宫中打点，否则，单凭她公公那点儿俸禄以及王夫人那些早就花得七七八八的嫁妆，又怎么拿得出手，只是她没想到，即便是如此，受了她们家恩惠的元春也依旧是认为她不如林家带来的利益多。诚然，她也承认她们家确实比不过林家，她也比不过黛玉，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是元春这样想法。

“娘娘亦是如此。”

若水与元春不熟，是故也只想着客套几句便离开而已，怎奈元春似乎认为这是个巴上林家这条大船的好机会，卯足了劲儿想与她们一同去宴席上。

仪漳倒是没什么，不过也是看在是若水表姐的份上，若水虽是不耐烦，心里还想着去找黛玉，却顾虑到这里是宫廷，元春又是宫里的娘娘，她又答应过贾敏，绝对不惹麻烦了。

就在若水思索着是不是找个事来绊住格外热情的元春之时，宝钗却是开口了。

“林二妹妹似乎原本是要去找林妹妹的？说来，自姐妹们分开过后，我与你姐姐倒是许久都不曾见过了，想到众姐妹都还在大观园的时光，总觉得时光荏苒，如白马过隙，今日若是能与林妹妹一起聚聚也是美事一桩了。”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宝钗都是不能让元春下不来台的。

若水还以为宝钗会聪明些做壁上观，毕竟，比起只是会回头恼她的元春，在她面前的反而是她不能轻易得罪的，是以，她忽然便笑了，像个天真的孩子，“宝二嫂子说笑了，这里是宫里，按照规矩，您该称我长姐一句‘世子妃娘娘’的。”

看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真笑容，宝钗只觉得背后发凉，恍惚